第十八章 長安好漢排行榜
狀元郎在中秋宴會上被皇帝下了天牢。
這種事并沒有在驪山之上引起太大的波瀾。
皇室宗親也好，六部天官也罷，誰也沒有出頭為他說話。
仿佛所有人都把他給忘記了。
其實這種情況，對沈云是有好處的。
畢竟他來長安不久，就成為了長安城的風(fēng)云人物。
年紀(jì)輕輕就考取了狀元，成為了各家家主們勸勉家族弟子們的榜樣。
這些權(quán)貴子弟歷來是不服任何人的。
尤其是這位沈云沈狀元。
原本憑借狀元之才，沈云就在風(fēng)月場所里成為了各樓花魁們追受追捧的人。
不少權(quán)貴子弟求而不得的當(dāng)紅姑娘，對自己婉言拒絕，轉(zhuǎn)身便投入沈云的懷抱。
讓他們十分的不滿。
回到家中，又被長輩們拿沈云當(dāng)做榜樣訓(xùn)話，更是讓這不滿變成了怨恨。
因此不少人已經(jīng)開始謀劃著如何才能搬倒這位桀驁不馴，目中無人的狀元公。
如今皇帝震怒，將沈云打入天牢，正中大家伙的心懷。
不少人甚至彈冠相慶，高呼陛下圣明。
又聽說太子殿下探視沈云的時候，讓梁定昌打了這位狀元公，眾人又對太子心生好感。
覺得這位太子爺替他們出了一口惡氣。
這些權(quán)貴子弟們被長輩們拉到驪山來陪駕，原本就有些抗拒。
到了驪山之后，說話要注意，做事也要注意，規(guī)矩甚多，十分的不自在。
太子打了沈云這事，讓他們大為爽快。
不少人更是準(zhǔn)備了禮物前來拜會殿下，想聽一聽具體的細(xì)節(jié)，沈云如何的慘樣。
只可惜到了太子的寢宮之后，一問之下，方才知道，殿下已經(jīng)離開了驪山，回到了長安城。
若是在平日，太子這樣做，必然會讓人覺得不懂禮數(shù)，目無君上。
但今日里，眾人卻都覺得太子做事果然有儲君的樣子。
大炎律法有規(guī)定，太子儲君非詔不可離長安。
驪山中秋宴會是皇帝下旨讓太子來參加的。
這無可厚非。
宴會結(jié)束，太子確實應(yīng)該馬上回去。
太子的離開，也沒有多少人在意。
皇帝也好，諸位皇子們也罷。
經(jīng)過中秋晚宴的斗詩會，所有的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沈云的身上。
至于這位靠著一首打油詩成為斗詩會魁首的太子殿下，因為行事十分低調(diào)，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懷疑應(yīng)該也是有的。
現(xiàn)在的文武百官和皇帝皇子們，對周圍任何人都不信任。
但是經(jīng)過觀察，太子這點懷疑，還不足以讓他們放在心上。
回到長安之后，梁俊的生活沒有任何的改變。
照例每天早上起床去西市和他們那些小伙伴們談天說地。
只不過這一次去的時候，帶上了安陽這個小丫頭。
小姑娘長得像是瓷娃娃一樣，天真爛漫，說話有時又有些奶聲奶氣，十分得梁俊的喜歡。
安陽公主多日不見梁俊，也十分的想念。
一聽太子哥哥要帶著自己出宮游玩，歡喜的直拍手叫好。
老老實實的聽從梁俊的安排，讓安寧給她換上了普通百姓的衣服。
一連去了幾日，西市里的梁俊的小伙伴們也都喜歡上了這個小姑娘。
丁老漢更是許諾，以后只要安陽前來，豆腐腦和面全都不要錢。
沈秀才也把安陽當(dāng)做自家妹子看待，每日里都會買上一些小玩意送給安陽。
今天送一個糖人，明天送一個布老虎，后天甚至親手編只草蜻蜓。
安陽公主每次收了禮物都一本正經(jīng)的道謝，引得大家練練夸贊。
心中更是對這位殷公子高看一眼。
能夠養(yǎng)出這樣的娃娃，這位殷公子的家世必然不簡單。
好在眾人也都習(xí)慣了長安城內(nèi)臥虎藏龍。
雖然對梁俊的身份好奇，卻也沒有人故意打探。
中秋前下了幾場雨，中秋一過，好不容易晴朗了幾天，又開始陰了。
回東宮的路上，安陽牽著梁俊的手，抬起小腦袋望天，還問太子哥哥是不是要下雨了？
到了晚飯時候，外面就傳來滴滴答答的雨聲。
先是淅淅瀝瀝的細(xì)雨，而后便急促起來。
一場秋雨一場寒，這雨一下，長安城的氣溫便降了下來。
又過了兩日，梁俊怕安陽凍到，給她添了一個外套。
梁俊看著有些胖了一圈的安陽，心里想著棉花是什么時候傳到中原？
若是有棉花的話，給小姑娘做件小棉襖，這個冬天就好過了。
早晨出門前就想著棉花，一出門，走在大街上，冷風(fēng)吹來，卷起街道旁的枯葉，梁俊心里更是思念前世里的棉花和羽絨服。
若是有暖氣，那就更舒服了。
天一冷，長安城內(nèi)也不似往日里的熱鬧。
往日了的喧囂似乎也被這冷風(fēng)吹散了。
街道上行人，一邊走一邊裹緊衣服，行色匆匆。
道路兩旁也少了很多乞丐，這讓小姑娘有些失望。
昨日里她聽太子哥哥看著秋雨說，這場寒下來，也不知會帶走多少衣不蔽體，無家可歸的窮苦百姓。
小姑娘睡不著，連夜起來叫上安寧，做了一籠屜饅頭。
出來的時候，自己挎著一個籃子，將饅頭裝滿。
梁俊問拿饅頭做什么，小姑娘說要給那些無家可歸的百姓們。
見她說的認(rèn)真，提著籃子的手微微顫抖。
梁俊要幫忙，小姑娘卻倔強的搖頭不讓。
一籠屜饅頭沒有多少，安陽不知道長安城里都多少乞丐，安寧也不知道。
兩個小姑娘只覺得，一籠屜若是不夠，再來一籠屜，應(yīng)該就夠了。
其實再多的饅頭，也救不了長安城里的乞丐。
只是安陽見不到那些躲在破廟里的乞丐們，又堅持一個乞丐只能給一個饅頭。
提著饅頭走了小半天，籃子里的饅頭才去了一半。
小姑娘心里很高興，覺得自己為朝廷做了一件大事。
梁俊也跟著開心，帶著小姑娘漫步在長安城內(nèi)，又是一種別樣的體驗。
秋天的長安，方才是真正的長安。
褪去了夏日的喧鬧，街坊中平靜了許多。
寬闊的街道上，人來人往，穿著麻衣挑著擔(dān)子的商販從鋪著青石的街坊拐角走來，忽如其來的叫賣聲，嚇得旁邊賣些發(fā)簪首飾的阿婆一驚。
緩緩駛過的馬車在街口停下，也不知是誰家的姑娘，撩起馬車窗簾，招呼阿婆過來。
販夫走卒，來來往往，神態(tài)各異。
騎馬坐轎的走在街道中央，車把式吆喝著前面的人快走，可越是著急，偏偏就有那些下了學(xué)的頑童在街道上追鬧，惹得把式揮鞭作樣嚇唬。
推車挑擔(dān)的流連在路兩旁，見到車馬小心駐足讓行。
雖然隔著馬車甚遠(yuǎn)，也不敢大意，唯恐碰蹭到，惹上麻煩。
趁著這個功夫，又與街道兩旁的商鋪老板攀談。
今日里的米價漲了么，出門前家里婆娘又嘮叨米缸見底了。
若是有剩下的布頭給留下一些，回去給閨女拼個手絹。
等貴人們遠(yuǎn)去，又推起車挑上擔(dān)，快步疾行。
尋常百姓們的日子大抵如此，忙忙碌碌，每日里沒有什么變化。
好在物價雖然貴一些，終究還能吃得起飯。
與為了生計奔波的百姓們不同，中秋一過，長安城內(nèi)的富家公子們瞬間多了起來。
不少人之前跟著自家父輩去驪山陪駕。
如今中秋已過，皇帝雖然還沒有回來，但也用不上他們這些擺設(shè)在圍獵的時候叫好了。
再加上有太子先行的例子在，眾人待了幾天，紛紛叫嚷要回長安——理由是用功讀書。
朝中大佬們見太子都走了，自家兒孫們再待在驪山也說不過去，便放他們回來。
這幫人一回來，給原本略顯蕭瑟的長安帶來了些許生機(jī)。
只不過書攤和書店的生意還如往常一樣，并沒有因為他們的用功讀書而銷量上漲。
反倒是長安城內(nèi)各大煙花風(fēng)月場所天天人滿為患。
以至于連李秀才也跟著去湊熱鬧。
中秋那天，長安城里倒也是有各種詩會的。
往日里中秋詩會時，長安城內(nèi)熱鬧非凡，皇孫貴胄齊聚一堂，更有外地的才子紛紛前來。
讀書人一多，商賈們也多了起來，以至于詩會反倒成了廟會。
官府衙門有詩會，民間也有。
只不過民間詩會大多是風(fēng)月場所承辦，因此娛樂性更強一些。
梁俊雖然想去長長見識，但礙于安陽跟著，只能依舊坐在西市丁老漢的面攤上與眾人聊天。
這些日子里，驪山表兄的話題已經(jīng)過時了。
眾人談?wù)撟疃啾闶情L安的詩會。
哪家的詩會里出了佳作，這些他們是不在意的。
大家伙在意的是哪家樓里的姑娘獲得的贊花最多。
長安花魁榜又增加了哪些姑娘。
只是梁俊一到，礙于安陽在，所有人便停止談?wù)摴媚?，又將話題轉(zhuǎn)到了長安十八好漢排行榜。
這長安花魁榜和長安十八好漢榜，還有其他各種榜，全都是長安一個叫做陳帆的人所排。
嚴(yán)格意義上來說，陳帆屬于外戚。
姑母乃是當(dāng)今皇帝最寵愛的妃子。
因此陳家算得上一人得到，雞犬升天。
陳帆的父親陳飛年少時在長安賣炭為生，妹妹成為貴妃之后，陳家便發(fā)跡了。
十年的時間，陳飛便從一個普通百姓，成為了長安十六衛(wèi)的大統(tǒng)領(lǐng)。
升遷速度之快，算得上本朝之最。
最開始的時候，朝堂之上，還有人對此不滿。
但隨著陳帆開始在長安城里排各種榜，這種不滿便慢慢的消失了。
畢竟陳帆這人排的榜稀奇古怪，但凡是能夠拉出來比一比的行當(dāng)他都能給排。
有花魁榜，有才子榜，甚至還有奸臣榜。
凡是在朝中非議他父親得位不正的大臣，次日一定會榮登奸臣榜。
世間的官是禁不住查的，更何況旁人有心栽贓，那更是百口莫辯。
很多時候，冤枉你的人，比你更知道你有多冤枉。
加之陳帆這人性情古怪，做事極其較真。
排的各種榜十分公正，有理有據(jù)。
唯有這奸臣榜隨心所欲，只排與他陳家作對之人。
是以長安百姓也信以為真。
時間一長，再也沒有人在朝中彈劾陳飛。
因此這長安奸臣榜已經(jīng)有一年多沒有更新了。
而諸多榜里，安陽最喜歡聽長安十八好漢榜。
因為排這榜首之人正是當(dāng)今太子梁俊。
小姑娘不知道，這榜是陳帆故意為之。
說是十八好漢榜，其實就是長安十八大廢物榜。
只是礙于不可非議儲君，陳帆便改廢物為好漢。
這些事全都是李秀才告訴梁俊的。
梁俊聽罷連連苦笑，也不知道這位太子爺之前怎么得罪了陳帆這位排榜小能手。
以至于被掛起來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