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晨。
“先生,我們這是要去干嘛呀?”
石頭跟在孟秋水的身后,翠云站在阿瑤的身后,四人乘船順著江水往哪“二十八紅樓”而去。
“開店!”
孟秋水負(fù)手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姜離云一反,如今竟是比之以前更顯繁華,趙國之中,竟是有許多平民百姓不惜遠(yuǎn)途遷徙而來,商賈亦是云集,江湖豪俠匯聚,還真是出乎意料。
其中緣由,乃是姜離云免了三州三年的稅收,而且但凡服軍役者,其家更可得良田數(shù)畝,安居落戶于此。
真是好大的手筆,好大的魄力。
至于豪俠武夫,乃是因一張《招賢令》而來,亂世之中,當(dāng)出豪杰,加上這些年趙王無道,人心潰散,民心已失,姜離云一反,那些報投無門的人自然便有了機會,但更多的,是一些寒門士子,如今多是匯聚待考。
與科考不同,如今形勢緊迫,自是特別對待,武者考的多是氣力,武技,戰(zhàn)陣,士子便是謀略,以及安民之策,總而言之,但凡有一技之長者,皆可收攏入籍。
以至于現(xiàn)在大有人滿為患的架勢,只不過雖看起來有些魚龍混雜,但卻井然有序,不敢妄生是非,之所以如此,蓋是因南都城內(nèi)共有二十隊,每隊三十人的黑甲玄騎不停巡視,這正是鎮(zhèn)北候所率的西北邊軍。
姜離云雖然有心廣納賢才,但也考慮到內(nèi)亂的發(fā)生,所以早在做出這些部署前便派了黑甲玄騎鎮(zhèn)守,加上幾日前格殺了一些生事惡徒外,一個個便都長了記性,安分的不得了。
有人來自然也有人離開,多是不看好姜離云的人,所以一些地方便都空了出來,其中更是有一些名士大儒酒后狂言罵姜離云大逆不道,只除了寥寥幾人能幸免于難,其他都被殺了個干凈。
而這南都最繁華的,自然是“二十八紅樓”的那個地段了。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太平下來。”望著河岸兩邊的人,阿瑤感傷的說著,像是想到了些不好的回憶,她那連面都沒見的爹就是死在了戰(zhàn)場上,母親熬了幾年也撒手人寰了。
只見岸上有的拖帶著家眷,風(fēng)塵仆仆,有的哄著哭鬧不停的孩子,有的抱著一個個卷著的草席慟哭悲傷,里面隱見一具具大小不一的冰冷尸體,還有一些形如乞丐的人蹲在角落里嚼著別人施舍的饅頭。
能來的,恐怕都是被逼的活不下去的人,大魚大肉的人又怎會舍得自己的家業(yè)不遠(yuǎn)千里而來,還得被戰(zhàn)禍波及。
“太平么?何其難?。 ?p> 孟秋水看著這一幕內(nèi)心也是有些沉重,只不過表情卻仍顯得如古井般無波。
“先生你看,她在給那孩子喂什么呢?”石頭忽然甕聲甕氣的指著岸上一蓬頭婦人問道。
孟秋水轉(zhuǎn)頭看去,就見那婦人倚著一個摞滿干草的木車上,衣衫破爛,穿著一件灰色破襖,懷里緊緊的裹著個襁褓,伸著食指,指肚上正有一滴滴殷紅的液體滴在嬰孩的嘴里。
“她的血?!?p> 那婦人背后的木車上還放著兩個裹住的草席。
看到這里,孟秋水凝望了許久,亦是失神良久。
天下之亂,何至于此啊!
……
……
……
南都城外。
遠(yuǎn)遠(yuǎn)的,就見官道上出現(xiàn)了讓人啼笑皆非的一幕,一個長相憨胖的小道士正灰頭土臉的牽著一頭灰不溜秋的毛驢走著。
小道士身寬體胖,穿著一灰塵斑斑的道袍,頭上長發(fā)被一木枝隨意束起,但他的表情顯然不怎么開心,一張肉乎乎的胖臉滿是膈應(yīng)的看著那驢。
走著走著,就見手里的毛驢忽然撒歡似的掙脫了小道士的手,然后一下蹦跶到了旁邊一個泥洼地里,小道士的臉當(dāng)時就綠了。
一路行來,這頭傻驢也不知道抽了哪門子風(fēng),見個坑就喜歡往里跳,完事還要過來蹭蹭他。
“早知道就不帶你下山了,脾氣還死犟,非要人拖著才走?!毙〉朗靠粗约阂呀?jīng)發(fā)黑的道袍一臉委屈的表情,口中自顧的抱怨著。
不說還好,這一說,沾了一身淤泥圍著他磨蹭的毛驢索性不走了,任憑小道士怎么拽它就是不挪步子,然后像個孩子慪氣似的將頭轉(zhuǎn)了過去將屁股對著小道士,順便,還嘣了個響屁。
可憐那小道士正惱著呢,一股味道當(dāng)即撲面而來,發(fā)青的臉色一下子就變黑了,他抽了抽嘴角,但又無可奈何,苦笑一聲,索性也走到路旁一塊青石上坐了下來,望著那些趕路的人出神發(fā)呆。
他背后還背著一把劍,但卻不是鐵劍,而是一把桃木劍,無鞘單薄,三尺長短,除了劍身上面刻著些晦澀的繁復(fù)紋路外,再無出奇之處。
出神許久,小道士抬頭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南都方向,眼中神色有些苦惱?!皫煾道险f不經(jīng)歷便不懂得放下,還讓我體悟天心,也不知道他說的是啥意思?!?p> 說著說著,他揉了揉自己圓鼓鼓的肚子,將手伸向背后的布包之中,摸索了半天,這才掏出一個饅頭,看著這饅頭,小道士的臉上總算多了份笑意。
似乎在他眼中,沒有什么比饅頭更好的東西了。
沉醉之余小道士赫然張口狠狠地咬了下去,這一口若是咬中,那不過拳頭大小的饅頭定然會去一半。
“嘎嘣!”
只是出人意料的卻是一聲脆響,還有小道士的痛呼。
“哎呦!”
他一邊揉著腮幫子,一邊驚恐的看著那饅頭,然后在驚疑中狠狠地砸在了身下露出的青石邊角上。
“咔嚓!”
看著那布滿裂紋的青石,小道士有些呆滯,雙眼瞪的大大的,良久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這他娘究竟是饅頭還是鐵疙瘩?
“唉!”
嘆息中,他右手只欲將那饅頭扔出,但剛抬到空中卻又止住了,盯著那饅頭瞅了半晌,這才又慢慢收了回來,放進(jìn)背后的布包里。
揉了揉空空的肚子,小道士有些羨慕的看著還在生氣的毛驢。“你倒好,走哪都能吃飽,可憐了我,這一路上都把我都餓瘦了?!?p> 他抱怨著,同時又摸出來個水囊,說罷便拔開塞子狠狠地灌了一口。
奈何不喝還好,越喝腹中感覺越是饑餓,小道士便再也坐不住了,起身之下?lián)哿藫燮ü缮系膲m土,愁眉苦臉的說著?!白呃?,快到南都了,不然我就得餓死了。”
那毛驢像是氣消了,晃晃悠悠的轉(zhuǎn)過了頭,仰了仰腦袋。
“唉!”
一聲心酸無比的長嘆,小道士旋即一把抓住了毛驢脖子上的繩子。
“造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