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1/3魂魄

　　第四話 1/3 魂魄

　　千守昏迷的第八天。醫(yī)生與蔡爸蔡媽在診療室談話。醫(yī)生遞給蔡爸，蔡媽兩份報告，‘這兩份是千守現(xiàn)在的脈搏心率，血壓，心肺功能等的物理指數(shù)。以及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觀察和檢測的報告。從這些數(shù)據(jù)和試驗分析來看，千守不僅能自主呼吸，也沒有發(fā)生腦出血，腦外傷的問題，而神經(jīng)系統(tǒng)如大腦皮層，大腦膜等均無受損，是完全如正常人一樣的狀態(tài)。但是卻不醒?！?p>　　‘您是說他身體完全無礙？大腦也完全正常？’蔡媽激動地問。‘是的。特別是從各種刺激試驗和反應(yīng)觀察來看，他大腦功能正常，完全無礙。’

　　‘那他到底是為什么還不醒？’

　　‘這種現(xiàn)象我們是第一次看到，但在世界范疇，卻是有先例的。就是病人自身，不愿意醒?！?p>　　‘他不愿意醒？’蔡媽不敢置信地重復(fù)了一遍。‘我們千守怎么可能不肯醒?。?？’

　　‘是的。醫(yī)學(xué)界對這種現(xiàn)象的觀點，是認(rèn)為他內(nèi)心深處，他的意志，將自己封閉起來。與外界隔離并抗拒醒來。是屬于心理層面的原因。這種情況，在國外也確有發(fā)生?！?p>　　‘他自己抗拒醒來??？我們千守怎么可能！他整個一只猴子投胎??！這一定是搞錯了?。∧銈冊俨椴?？’蔡媽絕不相信。

　　‘這其中心理層面的原因，我們實難杜測。至于醫(yī)療手段能做到的排查，我們都按照正常順序和范疇實測過了。確實沒有問題。但如果您對我們的結(jié)論還不放心，可以帶千守回上海更大醫(yī)院做檢查。我們這里，

　　已無能為力?！贪植虌屆婷嫦嘤U。

　　《四天前南京機(jī)場航班信息大屏幕南京飛往上海航班》千守和穆炎仰望大屏幕，相視一笑。下一秒，兩人已浮坐在機(jī)艙內(nèi)上空，看著下方空姐端茶送水。這班飛機(jī)，正一路從南京，移向上海

　　‘這樣長距離的瞬間移動按照那個方法，雖然也可做到，但對于初次開始練習(xí)的人來說，還是太危險了。假以時日，距離越來越長后，有一天，你可瞬間穿越足夠長距離的空間，到達(dá)地球上任何一處你想去的地方?！卵椎皖^斜望向窗外，淡淡說。竟有種老師在畢業(yè)典禮發(fā)言似的傷

　　感。千守滿臉欣喜，‘嗯！’

　　 1 小時后，他們終于到達(dá)千守家樓下。千守家坐落在市內(nèi)老式居民區(qū)的公房內(nèi)。家住 6 樓。從千守房間的陽臺上向下望，能看到李云知家的廚房。李云知家就在對過一棟的5樓。這片小區(qū)里面，家家戶戶都很熟識，是從上一代開始就居住在此，數(shù)十年的老鄰居了。而這片區(qū)域里的孩子們，又因為政府的就近政策，從小被分配在同一所幼兒園，同一個小學(xué)，和同一所中學(xué)。彼此間簡直滾瓜爛熟，親密無間到懷疑長大后都不再想見到彼此。男孩子們更是組成了朝夕相伴的童子軍大隊，在這小區(qū)之內(nèi)各種闖禍，滿世界瘋玩。此刻千守和穆炎站定在這座樓前，抬頭仰望。小區(qū)內(nèi)陽光明媚，鳥語花香。時鐘指向下午三點，大人和孩子們都去上班和上課了。小區(qū)除了留守的老人，空空蕩蕩，一片寂靜。

　　‘這里的一切，你都記得嗎？’兩人來到千守房間的陽臺，放眼俯瞰?！蚁胛矣浀?。至少我記得爸爸媽媽，爺爺奶奶，李云知，和。。。。隔壁的張奶奶，李大媽，看門大爺。。。我想大多數(shù)人。’

　　‘可是你要回到身體的時候，它卻抗拒，它不認(rèn)識你？！’穆炎頓時疑惑。

　　‘也就是說，它的魂魄里，沒有爸爸媽媽，爺爺奶奶，以及李云知他們？！。。?！匾擦r恍然大悟！

　　‘今天等所有人回來了，你必須仔細(xì)確認(rèn)，自己還記得誰。。。那邊那個魂魄里面的，只能是你這里所沒有的?！?p>　　‘可是。。。?！氐皖^沉思，。。?！降走€有什么，比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和我未來老婆的記憶更重要的！？’被千守這么一問，穆炎也頓時語結(jié)?！晕以谌碎g這兩千多年的經(jīng)驗，最最深刻，埋藏心底的記憶，分兩種，一個，是感受到的來自外界的愛，被深印心頭?！卣Ａ苏Ｑ?，‘可是那邊，不認(rèn)識我，也就是不認(rèn)識爸爸媽媽和爺

　　爺奶奶他們。。?！?p>　　‘那么有可能是除了他們以外的某人的愛意?！麄円酝獾?。。。。李云知？’千守?fù)u了搖頭，‘她天天恨我到死，自然也不是她了。何況我現(xiàn)在記得她。也更不是了。。。’

　　‘那另一種情況呢？’千守追問。

　　‘這另一種么。。。。?！卵滓馕渡铋L地望了千守一眼。‘就是深刻的仇恨或者恐懼?！?p>　　‘什么！??？’千守不可置信地望著穆炎，隨即哈哈大笑?！乙惠呑雨柟鉅N爛，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怎么可能?。。俊卵卓粗柟鉅N爛的千守，抬頭望望天，也很是無語?！晕覀儺?dāng)前的任務(wù)就是。。。?！卵装櫫税櫭碱^，暗自嘆息，略加虛弱地，‘把你周圍的所有人，都看一遍。確認(rèn)哪幾個是不記得的。’

　　‘恩！’千守猛烈點頭。

　　‘然后，尋找你生活中可能受到感動的蛛絲馬跡！’

　　‘恩！。。。’

　　‘你有記日記的習(xí)慣嗎？。。?！?p>　　‘我沒。。?！叵肓讼?，‘但是媽媽有！聽她說，她保留有我出生以來的所有成長記錄，我的一筆一劃，成績手冊，悔過書，勞動課做的東

　　西。。。等等等等’穆炎頓時眼睛一亮，‘哇，。。。你媽媽可真是愛你??！你今年多大了？’

　　‘16！’

　　‘那就是高中一年級？’

　　‘恩?！?p>　　‘我的天。。。。。那這些量，一定很大。你們家沒變成倉庫嗎？’千守摸了摸腦袋。。。‘快了。哈哈?！?p>　　‘在哪兒？’千守指了指客廳旁的小小儲物間。千守和穆炎面對著儲物柜望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臅唾Y料。穆炎閉目，默念一句口訣。所有相關(guān)千守的資料從儲物柜的各個方向，飄向千守和穆炎面前。

　　‘哇。。。。好酷！你剛才做了什么？’

　　‘我只是對這堆東西說，。。。。所有關(guān)于蔡千守的，出列?！卵滓荒樋峥岬?。

　　‘那我也能會嗎？’千守一臉期待。

　　‘你嗎？’穆炎挑眉，‘你先得試試最微小的意念。比如，這片紙片?！粡埣埰挠牡仫h到了千守鼻子下面。

　　‘你閉上眼，集中意念，心想把它移動到你希望它去的地方。注意，必須心無雜念，心里只有這張紙片。明白嗎？’千守迫不及待地閉上了眼睛，對著紙片低額皺眉。數(shù)分鐘之后，紙片卻依然紋絲不動。

　　‘是了。人類就是這樣。你有著 2/3 的魂魄，所以你還是不夠通透。’穆炎皺眉幽幽一說。

　　‘恩？’千守卻不明就里。

　　‘人類的思維，追根究底習(xí)慣以自我的意志為中心，情不自禁用命令，抑或促使的形態(tài)對待周圍的人事物。而非真正地用本心融入周圍世界，與周身世界，同頻率地對話。’千守睜大了眼睛，靜靜地聽著。

　　‘當(dāng)你希望某樣事物，朝著你希望的方向改變時，首先你必須放下自己，融入其中用心體會其中的點點滴滴，只有清楚明白了事物的機(jī)構(gòu)和構(gòu)造，抑或成因，那么使其運轉(zhuǎn)如己心，將是由內(nèi)而外的根本改變，而不是外在徒然無力的折騰。’

　　‘恩?！厮贫嵌攸c了點頭。

　　‘比如這張紙。’穆炎挑眉，將話題引回最簡單的部分?！阋涀约菏莻€人。假設(shè)自己就是這紙中的一份子，其中的一個碎削，一個分子，甚至一個原子。你們?nèi)祟愂澜缫呀?jīng)從物理上把物體分得很細(xì)了。也就是，把自己融入其中。’千守閉上了雙眼，但實在是定不下心來。他不明就里。立時睜開雙眼，望向穆炎。穆炎點頭，‘我知。人類是太久把自己的存在看得很重，所以不可能輕易放下和化成塵埃?！f著，右手一揮，指向千守的眉間，說‘閉眼。’千守依言。一股青煙由著穆炎指中析出，緩緩注入千守的眉宇之間。剎那間，千守的腦中，浮現(xiàn)出陽光，雨露，細(xì)風(fēng)，河流，青蛙的腳掌，蝴蝶的翅膀一腳，由狗眼中看到的世界，蜥蜴在海岸邊曬太陽時感到的溫暖，海豚在海面與同伴間穿梭嬉戲時時的歡悅音頻，北極狐冬眠時的沉穩(wěn)呼吸。世間萬物的點點滴滴，如同一股清泉，注入千守的心中。這是自兒時以來，第一次因這個世界的美好而感到心中舒坦和愉悅。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不知過了多久，千守始終沉醉在這些世界的碎片之中，不愿醒來。

　　‘是啊。原來作為一個無趣的人類，從未注意到大自然，乃至整個世界的點點滴滴，竟是如此可惜和愚鈍?！匕l(fā)自內(nèi)心的感慨溢于言表。過了許久，穆炎終于收住了手，道‘這只是我千年來自己感受到的一小部分而已，但是傳輸與你，卻已足夠。來睜開眼，再試一次?！鼐従彵犻_眼，再看眼前這一切，不由恍如夢中醒來。對著眼前漂浮的紙，千守并不閉眼，依舊定定地望向它，心隨念動。

　　‘來。我們走?！歉〖埩r緩緩移向千守的手心，飄落而下。當(dāng)手心著著實實地輕撫到紙片，千守不由心中感動。抬頭望向穆炎，千守的眼睛散出炙熱的光芒。

　　‘是的。就是這樣?！卵c頭贊許，很多事物你仔細(xì)去看時，會驚訝發(fā)現(xiàn)，它們不是死物。哪怕一粒塵埃，也能感受到你心靈發(fā)射出的音頻，而給出回響。這就是神仙才能做到，而人類做不到的事。因為神仙，無我。’穆炎金黃色的瞳孔微一閃亮。千守似懂非懂，只覺心中感動。低頭再看四散漂浮面前的紙本手冊，低頭閉目，沉寂數(shù)秒后，所有紙片本子手冊開始忙碌地排隊，疊加，穿梭在千守和穆炎的面前。

　　‘你跟它們說了什么？’

　　‘按照時間排隊。我希望排成 3 歲前，幼兒園，小學(xué)，初中，高一的

　　5 列?！?p>　　不一會兒，紙本手冊都排好了。變成了 4 堆浮在他倆面前。

　　‘1，2，3，。。。。4？’千守數(shù)了數(shù)，頓時訝異。忙低頭細(xì)看。

　　穆炎在一旁，掩嘴而笑‘連紙頭都不聽你的，可見你這魂魄實在不

　　行?！?p>　　‘??！不是不是！是媽媽只記到了初中，沒有再寫我高中以后的事。。?！?p>　　‘成績手冊呢？’

　　‘?。‖F(xiàn)在才第一學(xué)期，還沒完全發(fā)下來呢?！瓉砣绱?。’穆炎說著，拿起小學(xué)那一堆的開始來看?！敲?。。。我從小學(xué)開始，你從那邊開始。’穆炎指了指 3 歲前那一坨。

　　‘OK！’

　　千守干脆盤腿坐下，3 歲前的一堆紙和小本子也隨之浮游而下，跟到千守手邊。穆炎低頭看著千守，心中忽然泛起一番慈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