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嬴與弄苒踏朝露而歸時,府中的下人們在廊中來來回回,已經(jīng)開始為新一日之計所忙碌。
兩人走到院落,發(fā)現(xiàn)雀蕪立在門口,再向屋里一望。
果然,是那個熟悉的月白色身影。
那人悠閑地品著香茗,長發(fā)曳地,一只手來翻閱她案頭的書籍,也不知等了多久竟也絲毫沒有厭煩的樣子。
雀蕪見到她,恭敬道
“姑娘,你回來了。”
“姑娘,你們聊,我去為你準備些吃的?!?p> 弄苒朝廚下走去。
屋里人聽見了聲響,放下了書,端坐著似乎是在等她。
她邁進去,想起弄苒的話,放冷了語氣問
“謝大人有事?”
“阿扶先來坐吧?!?p> 他未回頭,但透過那語氣好似看見了他臉上溫潤的顏色。
落座,她面對他而坐。
“阿扶一早就不在,是去了哪里?”
他倒了杯茶給她,一副與她閑話家常的樣子。
可她卻在心里打起幾分警惕。
“謝大人何必明知故問。”
誰知他帶著歉意地笑道
“知道阿扶不喜歡,所以我已經(jīng)沒有派人再跟著了?!?p> 他的笑令她全身不自在,也沒仔細去思考他的話有幾分真假,只稍顯不耐煩地問道
“謝大人一大早來找我何事?”
垂目,他將一張帛書推到她面前。
“來找阿扶自然是有要事的,當然無事的時候我也愿意和阿扶待在一起?!?p> 看著他嘴角勾起的笑意,她的腦中只有花言巧語幾個字。
抬手,她將帛書拿在手中慢慢鋪開。
“秦人已經(jīng)有了異動,這是剛剛探得的?!?p> 如他所言,里面記錄了秦人最近的一舉一動。
這些秦人為了可以盡快打敗東晉也是喪心病狂,竟然從秦國眾郡中每十丁抽出一丁來當兵,這樣才征集到近八十萬的大軍。
這和之前得到的消息沒什么出入。
可是帛書中還寫道,秦人已于日前開始南下,水陸兩道都探到了秦軍的蹤跡。
終于,最后的一戰(zhàn)終于要來了。
她輕放下帛書,向他望去。
“阿扶有何打算?”
他知道此刻她心中必定已經(jīng)有了一番乾坤。
她不語,自身旁的黑匣子里面取出一張不大的牛皮所制的地圖來。
單手一抖,地圖展開,東晉的山川河流,城郭鄉(xiāng)野盡躍然紙上。
提筆,朱紅的筆跡將壽陽城圈在中心。
此舉雖在意料之中,但還是瞧得他眉毛一挑,隨即會心地笑道。
“壽陽”
壽陽,為南北的沖要之地,自古便有“中原屏障,江南咽喉”的稱謂,所以,此處也向來都是兵家的必爭之地。
而且前秦剛剛建國不久,根基不穩(wěn)卻又如此大肆征兵,想必是對征伐東晉一事已經(jīng)到了急不可待的地步。
那么攻打壽陽,便是能最快攻下東晉的一個選擇,因此處還尚與建康城近在咫尺,若壽陽一旦失守,建康也就危在旦夕了。
她盯著那副地圖,突然開口。
“先派人暗中守住通向壽陽的水陸兩扼,不可打草驚蛇,再派重兵守于壽陽?!?p> “阿扶有什么人選?”
“兄長和劉將軍可以分別守這水路和陸路,我們還尚未可知秦人會從哪方先攻來,所以一定要我方在暗,另敵在明?!?p> 他點點頭,對她的籌劃滿是贊同。
“那壽陽……”
“我親自來守”
她斬釘截鐵,毫不給人反應(yīng)的時間。
眼中光芒一動,他是知道她的膽識的,可畢竟壽陽是岌岌之地,他自是不會放心讓她一個人涉險。
“好,那我便陪阿扶一起?!?p> 皺眉,她反問道
“怎么,謝大人不打算留在建康了嗎?”
“阿扶在哪,我就會出現(xiàn)在哪?!?p> 她猜他又要說些不知羞恥的話了,索性不再接下去他的話。
“不過我得先將建康的事交予王大人,才能追隨阿扶?!?p> 他緩緩?fù)铝丝跉獾馈?p> 她沒去關(guān)心他的無奈,左不過是他現(xiàn)在全權(quán)在手,操心的事自然是比單單做宰相時要多出許多。
扭頭,他對一直守在門口的雀蕪說道
“我不在的這幾日,雀蕪你便留在桓大人身邊吧,記住千萬要護她周全。”
“屬下明白”
雀蕪還是一貫的干脆。
“那么你就去軍中傳令吧?!?p> 雀蕪又應(yīng)了聲,轉(zhuǎn)瞬間便消失了蹤影。
轉(zhuǎn)回頭,他緊緊的盯著她,眼中是絲毫不避諱的愛慕之意。
“謝大人還有別的事?”
她收了地圖,感受到他灼灼的目光,悶聲問。
“阿扶,你可想過去試試四海為家的日子?!?p> 她知道他心里一直有這個向往,看過他那個精致的院落,她也是更加了解了些。
可是,她又哪得兩袖清風界啊。
“沒有”
“阿扶放不下桓三姑娘,放不下荊州。”
他悠然道。
的確,她并不是孑然一身。
“那若此戰(zhàn)結(jié)束,內(nèi)外肅清,阿扶肯不肯考慮一下?”
她挑起眼來看向他。
此戰(zhàn)結(jié)束易,內(nèi)外肅清又談何容易。
“謝大人會不會太過于達觀了?!?p> 她微勾了勾嘴角,似想笑他癡妄。
他卻極其認真說道
“阿扶只答肯不肯。”
蹙眉,她覺得他此刻的模樣不太簡單。
“你想怎樣?”
“你答了就是,不用管其他?!?p> 他像個孩子一樣固執(zhí)。
“肯又怎樣,不肯又怎樣?”
她開始有些不耐煩,這根本就是虛妄,答與不答又有什么區(qū)別。
“若你肯,那我自我法,無論如何代價,只為阿扶圓了這心思即可?!?p> 他語氣是重非輕,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光凝結(jié)在臉上。
“你……”
“誠不欺你,我又怎么會同阿扶說空話呢?!?p> 他眼中又復(fù)溫柔。
可她是領(lǐng)教過他的手段的,她雖不清楚他有何打算,但是他剛剛的眼神不會錯,一樣地令人發(fā)冷。
不知何時,他已起身向在外走。
沉沉的聲音飄了過來。
“阿扶,我會等著你與我攜手離開的那天,到時只有你我,竹屋,再復(fù)何求?!?p> 他的話很動聽,聽得她完全愣了神。
那一刻心好像是被狠狠地揪住,扯向他那一邊了。
不得不承認當初阿爹說得沒錯,他這個人很難纏。
同時,也很難不被他所吸引。
晨木里
(?????) 埋個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