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03月18日 鳳凰顯

　　有龍，就會有鳳的出現(xiàn)。

　　鳳凰，傳說中的百鳥之王，具體長什么樣子，大概就是色彩繽紛了一點(diǎn)的孔雀，當(dāng)然肯定比孔雀好看，也比孔雀嬌貴，畢竟是“非梧桐不棲，非醴泉不飲?！钡摹宋铩?。

　　我遇見的鳳凰就平和多了，安靜地佇立在一樁高樓樓頂，雖然體積過于大了些，把整個樓頂都覆蓋了，但是看起來沒有絲毫違和感，這可能和天人合一一樣的道理。

　　這只鳳凰雖然站得很高，但它沒有俯視下方，也沒有虎視眈眈地盯著某一個建筑物或是某一個生物。它的目光略帶我看得懂的憂傷，或許還有我看不懂的同情，凝視著遠(yuǎn)方的虛空。

　　說實話，我無意驚擾每一個像是在等待什么的靈魂，但是我又不得不破壞眼前安寧的氛圍——它死亡的時間過于晚，天已微微亮。

　　我尷尬地問：“打擾一下，請問你在這里做什么？”

　　鳳凰回頭，用審視地目光打量了我一番，驚訝地問道：“人類？”

　　聽聲音是一位女性，但是這個問話讓我著實無語，我點(diǎn)點(diǎn)頭：“嗯?！?p>　　鳳凰：“無意冒犯，我死后就是這個鳥樣，咳咳！還以為人死后就會變成鳥類呢？”

　　一秒破功，高貴不復(fù)存在。

　　我：“額，很直率的話，但是有很多地方不太對，比如，人死后不一定會變成鳥，變成的鳥也不是真正的鳥，本質(zhì)上還是靈魂。”

　　鳳凰：“哦豁！你看起來知道不少?。　?p>　　我撓撓頭，道：“哈哈，經(jīng)驗之談?！?p>　　鳳凰：“噢！那我考考你，我怎么會變成鳥呢？”

　　我：“額，這個，不知道?！?p>　　鳳凰翻了個白眼，相當(dāng)人性化，但是果然翻白眼這個表情還是交給人類吧！鳥翻白眼太有違和感。

　　我：“等等，讓我分析一下，請問你是不是動物學(xué)家？”

　　鳳凰：“不是?！?p>　　我：“那你是不是動物園長？”

　　鳳凰：“不是?！?p>　　我：“那你是不是動物保護(hù)協(xié)會成員？”

　　鳳凰：“不是?！?p>　　我：“好吧！請問，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鳳凰：“我是個攝影師，怎么感覺你有點(diǎn)不靠譜??！”

　　我：“……攝影師，讓我想想……你是不是很喜歡鳥類，而且是一位只拍鳥的攝影師?！?p>　　鳳凰：“這次猜對了！”

　　我：“也不算猜吧！”

　　鳳凰：“莫非這里面還有什么學(xué)問？”

　　我：“也沒什么，據(jù)我所知，人死后，靈魂具有變身的能力，一般是在生前有某些強(qiáng)烈的欲望或是某種超乎常人的特質(zhì)或者說是偏執(zhí)。”

　　鳳凰：“原來如此！”

　　我：“你為什么一直看著遠(yuǎn)處？”

　　鳳凰：“因為不放心，我是個專門拍攝鳥類的攝影師，見識世界各種各樣的鳥類并拍攝它們各自美麗動人的一面是我的夢想，為此我去過很多地方，也認(rèn)識了許多攝影愛好者。

　　這一次，我聽其中一個攝影愛好者說他找到一個很適合拍攝鳥類的地方，出于好奇心，我就去了那個人說的地方，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那地方很奇怪。那里有許多像是種蔬菜的大棚一樣的建筑物，后來才知道，這是所謂的鳥棚，確實是由種植蔬菜的塑料大棚改造擴(kuò)建而成，在大棚內(nèi)有人工造景，如花草和樹木，甚至是水塘，以此來喂養(yǎng)珍惜的鳥類。鳥棚的經(jīng)營者從鳥販子那兒購買數(shù)十種野鳥，數(shù)量有上百只，放在棚里，供人拍攝來賺錢。

　　最讓我在意的是，那些拍鳥人竟然不反對也不批評也不阻止這種囚禁鳥類的行為，他們反而悠哉地坐在棚外，通過孔洞把鏡頭伸進(jìn)棚內(nèi)拍攝那些通過食物誘導(dǎo)而來的鳥兒，甚至采取一些強(qiáng)制手段讓它們擺出一些高難度的動作，以此抓拍它們的動態(tài)美。

　　真是何等的喪心病狂！且不說這些鳥類因此失去了自由，有些在運(yùn)輸過程就死了，活著的也有大部分因為不適應(yīng)環(huán)境而死亡。你說，這樣自私自利的行為，那些人的良心不會痛嗎？”

　　怎么說呢，聽到這件事，我沒有氣憤或是同情那些鳥，而是冷漠，因為囚禁鳥類這種行為不是早就有了嗎？抒發(fā)情緒并沒有什么用，批評也沒有用。我甚至覺得，即使把這些鳥棚拆了也沒有用，只要有利益的驅(qū)使，拆一個，人家可能在陰暗的角落建十個，那怎么杜絕？呵呵！

　　我平靜地說道：“良心這玩意兒，估計已經(jīng)被他們賣了，怎么會痛呢！那么，后來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讓你丟掉性命的事呢？”

　　鳳凰：“看到那樣的場景，我怎么可以無所作為，所以我找了個機(jī)會把那些鳥放了，結(jié)果被發(fā)現(xiàn)了，被人打暈了，然后就這樣了。”

　　我：“好吧！你是怎么死的就不探究了，時間不多了，你該離開了?！?p>　　鳳凰：“去哪里？”

　　我：“投胎啊！”

　　鳳凰：“要不是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樣子，你現(xiàn)在會被揍的?！?p>　　我：“額，我說的可是實話，好了，現(xiàn)在有三種選擇，一成人，二成動物，三成植物?！?p>　　鳳凰：“等等，人不也是動物嗎？”

　　我：“噢，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再說，沒有人會把自己當(dāng)動物的。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選擇吧！”

　　鳳凰：“當(dāng)然是成人啊！”

　　我：“雖然冒昧，但我還是想問問你，為什么選擇成人呢？你不是挺喜歡鳥類的嗎？我還以為你會選擇成為動物呢?！?p>　　鳳凰：“這個啊，怎么說呢！雖然看到那樣的場景，我會說‘生而為人，我很抱歉！’，但是我心里想的是‘生而為人，我很慶幸’?！?p>　　我：“是嗎？也是，確實該慶幸?！?p>　　只是不知道我想的慶幸和它想的慶幸是否一樣。

　　……

　　我把變回人的鳳凰送入了黑色輪回門里，進(jìn)去之前，她的情緒不高，我不知該怎么安慰她，既沒有問她的名字，也沒有探索她的記憶。

　　鳳凰為什么會變成鳳凰，大概是源于她對鳥類的熱愛與同情。

　　鳳凰是怎么死的，對我來說，是個能解但不想解的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