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平頭百姓他們就不值得你如此費心！請他們吃飯是咱海量，但那些不識抬舉的咱也不能慣著！請吃飯不是請上貨的，油紙咱不要，食盒他們憑什么不還！我明天挨家挨戶去要，看他們誰敢不給！”
劉守有陪著劉約向劉府走去，嘮叨一路，似是替他不忿。
劉約苦笑道：“可別了，我娘這破財消災(zāi)的心堅定的很，咱偷摸收銀子就不錯了，其他事情就算了吧。”
劉守有哼道：“你那也叫收銀子？滿打滿算不夠十兩銀子，今天耗的面粉都買不出來！依我說今天進店就得定上一兩或五錢的，你這樣根本就沒用！”
見劉約不應(yīng)話，劉守有繼續(xù)嘀咕著：“你真不該慣著這群家伙！你是開店的，不是開廟的！”
劉約被他說的煩躁，輕嘆道：“我有什么辦法，只能替我娘做了這些呀！你準備讓她老人家自己去街上施面舍粥的？你也瞧見今天有幾位神仙的舉動了吧，要是真的開門布施，米面還是被這群人給搶了過去。不如今天做個全的，希望我娘她的善心就此打住吧！”
劉守有憤憤道：“這群人就該拖出去打一頓。我是真沒想到，富裕的登州府還有這種人。你說萬一哪年遭了饑荒……呃，登州府一般鬧不了饑荒，我就是隨口一說，可不是盼著你們文登百姓遭殃?！?p> 誰說鬧不了？二十年后的那場大范圍的先不談，萬歷元年因天氣反常，登州府顆粒無收的事情他是記在心底的。用不上一年文登百姓就要遭殃，到時候身為知縣之子的他肯定要正經(jīng)行善……
如今不得省著過么！
可這事兒怎么和娘親說，就說自個兒在街上遇見個大仙告訴自己的？娘親已經(jīng)信了某個大仙的話，她還“轉(zhuǎn)變信仰”？
劉約突然計上心頭，瞬間明悟一會兒該如何說服娘親了。他對劉守有笑道：“行了，我要是一會兒挨了訓(xùn)斥你不用替我叫屈，什么都別說。”
“嘁，我不管，又不是我的銀子?！?p> ……
二人謹慎地回到劉府，劉約小心翼翼地拿著食盒找到娘親，編了一大頓瞎話才讓劉母放心品嘗小飯店特意為二月二推出的美食。
才吃了幾口，那位野路子大仙就來到了劉府。下人剛把人引進正堂，這位大仙就呼天搶地喊著：“老夫人呀，造孽了！”
劉約仔細打量著這位一看就不是正經(jīng)人的家伙，聽他說道：“貴公子造孽了！說好的請百姓們吃飯，結(jié)果他收錢了！這不是我不保你們劉府，張?zhí)鞄熒鷼饬宋乙矝]辦法！”
劉母急切問著劉約，“約兒，大仙說的可是真的？”
劉約喚來下人將來人轟了出去，趕在娘親生氣前開口道：“娘，是這么回事……”
劉母扔下手中糕點，怒道：“約兒，你怎如此！快去把大仙請進來，咱劉家不能忤了神仙呀！大?？烊?！”
劉約叫過左右為難的大牛，附耳嘀咕幾句，然后笑嘻嘻地安撫著生氣的娘親。
“娘，這個人是哪門子大仙呢！我昨日去了趟昆崳山，全真的陳道長讓我今天收銀子的。他說這是仙祖的意思！喏，您是信呂仙祖的還是信不知道哪一路的張?zhí)鞄?？?p> 劉母眨眨眼，疑惑道：“仙祖他老人家怎么說？”
劉約心里先給呂洞賓和全真教道了個歉，張口胡鄒道：“仙祖借陳道長之口說了，今天不是請龍王么，你沒有香火怎么請的動人家？這不，陳道長就讓我替他老人家收了香火錢，明天我就上山給人家送過去，順路去拜拜文昌帝君?！?p> 劉母還沒回過味來，聽兒子對文昌如此不敬，趕緊說道：“怎么叫順路呢！明天是拜帝君的正日子，咱應(yīng)該是……”說順路去供奉下呂仙祖也不對，劉母一時間頓在那里，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劉約接過話，“明天我去把各路神仙都拜個遍！”
“嗯，娘和你一塊去！”
劉約怔怔地望向堅定的娘親，偷偷苦笑一聲，又把話頭轉(zhuǎn)到了吃食上。劉母心有所念，哪怕龍大廚的手藝超絕，她的心思還在別處，吃的不是滋味。還時不時詢問著劉約，生怕他只顧昆崳山上的神仙，而得罪了其他諸位。
“約兒，娘有些糊涂了。你說這龍?zhí)ь^和呂祖他有什么關(guān)系？”
是呀，呂祖和龍王有什么關(guān)系？
劉約思忖片刻，輕吟道：“話說東漢末年，正陽祖師東游偶遇東海龍王……”
他一邊編排著各路神仙，一邊給娘親遞著吃食，寄希望于美食打消老人家對神仙們的好奇。奈何劉母最近心誠的厲害，對美食的興致不大。即便如此，也架不住劉約的毫不間斷地遞著，不一會劉母就吃不動了，飽腹之后意興闌珊，對神仙們的家長里短提不起多大興趣。
劉約恭敬請著娘親入內(nèi)休息，又聽了一陣明日要多帶誠意，可算是從嘮叨中脫身出來。
他直接奔向自己的別院，剛?cè)雰?nèi)就瞧見一個疑似人類的東西癱在石凳旁，渾身是血一動不動。
他問到一旁的劉守有：“這是？”
劉守有踢了踢地上那一坨，聽到氣若游絲的呻吟后，說道：“審出來了。狗屁大仙，他是寧海人，和三五喇唬一同做扣，每年二月二前后都出來哄騙開酒樓的。路數(shù)就是讓人家免費贈吃喝，然后還得念他的好給上銀子。據(jù)他說在黃縣收成不錯，萬幸來文登栽在你手里了，要不還能騙下去！”
劉約苦笑道：“這是栽你手里了。趁沒死咱趕緊給衙門送去，然后陪我去找一趟趙班頭。”
“出事了？”
“沒事?！眲⒓s將明天老夫人要去昆崳山的事情說了出來。他找趙班頭是去山上送信的，得和陳觀主串好詞兒，要不尷尬的可不是他一個人。
劉守有扛起大仙兒，大笑道：“我就敢揍一個野路子，你倒好，是個神仙就被你編排了一遍，這膽子夠絕！”
劉約沒有應(yīng)茬，二人喚上大牛一同去了衙門。
……
翌日清早，天不亮劉家的馬車就出了城，直奔昆崳山。劉昭借口公務(wù)繁忙，又對未曾保過自己仕途的文昌帝君有很大的意見，望著家人出了城，他連早飯都沒吃就趕往府衙。
沒了劉昭的各種講究，搶燒頭炷香的行程頗為順利。劉家馬車剛在山門前停下，道觀大門便緩緩打開。
劉約扶著娘親下了車，規(guī)規(guī)矩矩地與觀主行禮。二人一躬一起間，眼神相錯便不言自明。
“劉約小友，路途辛苦尚請休息一陣，飲茶一盞再去文昌殿，之后于觀內(nèi)吃個便飯如何？”
劉約扶著娘親徐步入內(nèi)，恭笑道：“有勞道長了。我娘今日想著多見見幾位，還請道長費心。”
陳道長微笑應(yīng)下，向身后輕喚道：“若寧，安排老夫人和劉家諸位休息?！?p> “噯！”小道童從殿內(nèi)跑出，笑容拂面透著開心。
待院內(nèi)只剩下劉約二人后，道長笑道：“小友今日真要全部拜上一拜？”
“那是自然?！?p> “和合二仙呢？”
“……聽我娘的。”
“哦？敢問老夫人身側(cè)的姑娘是……”
劉約連忙回道：“小生的師妹，今日過來做飯的！”
陳道長微笑不語，抬手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