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梟并未覺察問題所在,打量完眾人的反應后,附耳道:“怎么感覺別人對這個結果十分認可呢?莫非這道白菜真有獨到的地方?”
劉約微笑解釋道:“十二道菜,只有白菜和筍干是素菜,你們這群人整天大魚大肉的吃著,素菜本身就是優(yōu)勢。醋溜白菜又是一道酸中帶甜、甜中帶辣的爽口菜,而且這個‘辣’味還很獨特,令人回味……”
錢梟點點頭,準備再回味下卻發(fā)現(xiàn)那盤白菜已經(jīng)空了?!斑@么好吃?”
“哈哈,”劉約一副得逞的模樣,笑道,“龍大廚一盤就準備了二十四片白菜,一人一筷子基本就沒了。油膩之中有上這么一絲清爽,你覺得能剩下多少?就算桌上之人半數(shù)不喜歡酸甜口的,就算只有一個愛吃的,他自己也能收拾半盤,是不是這個理兒?”
錢梟咂摸著嘴,被劉約勾引的一直在回味,甚至升起了讓龍大廚再做一盤的沖動。不過,比試已經(jīng)結束,小二們把佳肴撤掉七七八八,似乎要進行下一步,想著吃得等以后了。
錢梟失落地看著被小二收走的空盤子,連道可惜。而劉約也不比他高興多少,因為剛才有意點出了白菜里獨特的辣味,可惜錢梟這廝并不在意,又不好刻意為之,他將辣椒介紹給登州府的計劃出師不利。
辣椒這年頭還是個稀罕物,劉約依托郭老板的關系才在遠洋船上獲得幾株。大明似是將其當作觀賞物,沒人有過吃它的念頭。劉約自然是知道辣味之歡,奈何原料有限,他那幾株辣椒攢了很久,一直晾干了也沒舍得拿出來。
望仙樓要讓登州府所有廚子來個比試,此時不用更待何時?總有人如錢梟般掛念這新奇的口味,還有比這個更好的廣告了?眾人早晚會知道醋溜白菜出自何人之手,到時候肯定有人去小飯店尋它……這盤白菜不賣他二兩銀子?
劉約越想越舒坦,差點笑出聲的時候錢梟拽了他一下,示意他好好聽著知府大人的話。
劉約回神后,言知府已經(jīng)沒了話正在舉杯沉思。半響后指著桌上的甜品,笑道:“今天難得放晴,剛才又吃過大廚們的手藝,那我就借吃食拋磚引玉吧!”
“雪霽天晴,新三春花鳥魚。”
劉約詢問著錢梟,“燈謎還是對子?”
錢梟知道他剛才沒有聽見,只得解釋道:“酒令,也是對子。今晚觀燈前最后一個助興,從知府大人開始往下對,打怯或對不上的,罰三杯?!?p> “彩頭呢?”
“哪有什么彩頭,對子不難,對上是應該的,對不上丟人呀!”錢梟剛說完,劉約興致就沒了,又擺上一副病怏怏的神情,聽著劉昭在那里接下句。
錢梟輕笑道:“小神童的下聯(lián)早就對上了?要不為兄給你點彩頭,你先念來品品?”
劉約瞇眼瞧著他,輕哼道:“好好待著不好么,非要玩這些?吃完了就坐著吟詩作對,上街溜溜腿多好。眼高手低,整一屋慵懶人?!?p> 錢梟樂道:“慵懶人不是很對仗呀!”
“我也沒準備對呀!”
劉約說完拿起盤中糕點,剛咬一口就覺得這滋味莫名熟悉。他打量著手中半塊糕點,疑惑道:“山藥糕做皮,里面裹著話梅干?”
錢梟愣道:“有什么問題?”
“這是眉黛遠山的搭配,你說有沒有問題?”
錢梟眉頭微皺,正準備說話,遠處的范瀾站起了身子。
“諸位,酒令不是難事,不如我們換個玩法?”
言知府初來乍到,不少事情要倚著他,聽他否了自己的玩法也不介意,笑道:“范通判有何妙見?”
范瀾還算規(guī)矩,躬身行禮道:“大人,在座有不少的文人才子,當然也有志不在書本的朋友,這般循著做對,未免有些強人所難。不如,我們指名接對如何?這樣也有個新奇勁,更不至讓他人難堪?!?p> “不錯,不錯?!?p> 劉約輕嘆,心說你范瀾這不就是奔著我來的么?可以呀,正好喝上幾杯酒,演一出病中飲酒加重癥狀的戲碼吧!
范瀾輕吟道:“冰融水暖,翠萬里風光月。劉約劉公子,請!”
劉約拿著半塊糕點起身,帶著疑問的語氣對道:“糕白棗紅,差兩分青綠柳?”
不算工整,意義不明。
范瀾不滿他的敷衍,正準備讓劉約再來一個,劉約卻自顧自地接著說了下去:“掌柜的,你來對答一下?”
掌柜的明白這句話的含義,露怯地望向楊成雄,也不知該如何回。萬幸,范瀾不想讓劉約蒙混過去,止住掌柜的,說道:“劉公子,若你和掌柜的有事要談等到結束后,酒令總得進行下去吧?這句不好。”
劉約沒有理會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直視著前方,豪氣道:“我不會!”
劉昭臉色一黑,沒想到他竟然這時候耍起了無賴,你丟的是誰的人!
不管丟人的是誰,酒令不能就停在第四個人這里。范瀾又吟出一句,將令拋給了同知,同知準備了很久,完美對上。
他對上是應該的,不至于洋洋自得,但他得尋覓著下一位,難免得在屋內巡視一圈??煽磥砜慈?,也沒個主動遞來眼色的,他只能看向范瀾,范瀾只是冷著臉,并不回應。
同知似乎從冷臉中明白了什么,正準備再叫起劉約,一旁的劉昭重重一咳,同知猶豫了一下。
“雨潤花開,香千秋草木春。”楊鐵主動起身,替為難的同知解了圍。說完,他又點了劉約,似是不準備讓姓劉的好過。
劉約光棍氣質迸發(fā),端著三杯酒起身,喝完就坐,一點面子也不給。
好好的興致,讓劉約給玩沒了,一時間冷場的厲害,誰也不知道該如何進行。
言知府有意幫襯,哈哈笑道:“本官愚鈍呀,剛剛明白劉賢侄那一令的意思!雪如糕,燈如棗,正盼著春意盎然,點綴一些柳青草綠呢!是個好盼頭。”
知府大人發(fā)話了,一眾人等只能陪著稱贊,雖然他們知道劉約帶著幾分火氣的話肯定另有所指。
氛圍被言知府帶了回去,正經(jīng)才子還是有的,酒令玩的歡暢,也沒人想再在劉約這里觸霉頭。
等到錢梟接令,屋內一掃不快,眾人的心思回歸正事,好不自在。錢梟候了很久,不算出彩也很嚴絲合縫,本不至于吸引更多的注意,他卻將酒令拋給了邵家大公子邵舫。
邵舫是出了名的不學無術,登州府無人不知。錢梟和他關系不錯,按理說不該給他難堪,但也不知怎么,錢梟就傳給了他。
邵舫訥訥起身,慌張地四下打望,手足無措。
錢梟微笑道:“我叫通宜起身并不是讓他接令的。三天后,便是邵大公子大喜的日子,小生不才,想著借此機會,替他求一副喜對,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邵舫雖然不知道一只燒雞多少錢,但他不算太傻,待錢梟說完,他笑呵呵接過話:“啊對,我想著求個好兆頭,望諸位成全?!?p> 眾人一陣響應,連道恭喜,卻是無人起身給他這個面子。
錢梟惹完事自然坐下,正準備向劉約顯擺一下這一手妙棋,聽得劉約說道:“怎么,他在小曲爭奪戰(zhàn)中敗下陣來?”
錢梟樂道:“對呀!邵泉可比他這大哥聰慧太多了。不過邵家也沒虧待邵舫,替他做的寧海李家的媒?!?p> “李家?那個李露文?”
“是,就是那年被人發(fā)現(xiàn)在屋里和七八個莽漢行齷齪事的李大小姐?!?p> 劉約突然同情起邵舫來,干笑道:“邵家也不掃聽掃聽?”
錢梟嘆道:“李家的本事,除了咱幾個,剩下的知情人死的死、趕的趕,李大小姐可清白了!”
劉約玩味一笑,“那你不告訴邵舫一聲?”
錢梟表情漸冷,“幫他?我爹失勢后他笑的最歡吶!”
“月圓花開,喜三世妙姻緣?!倍碎e聊的時候,范瀾直接給出了上聯(lián)。
沒等范瀾落座,劉約脫口嘀咕道:“天造地設,好一對狗男女?!?p> 錢梟笑的無法無天,同桌聽見劉約這一句的人也忍不住了。
其他人并不知情,還以為他們是在稱贊范瀾的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