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哭藤都是被狐佳兒馴化好的,用的是我的眼淚。
它們再也沒有從前那股子囂張勁兒,乖乖的,在天心閣機(jī)要處當(dāng)門神。
“主殿,大王寢閣?!笔氖祜f道,門開了,關(guān)隴,再開,我們便出現(xiàn)在十三的住處。
呵,這可真氣派呀。金碧輝煌,珠光閃閃,殿中靜悄悄的,帶著一股威嚴(yán),就像初見十四時那種低氣壓。
“噓!”一個侍女剛剛掩門而出,見了十四,俯身作揖,悄聲道,“大王剛睡下,還請領(lǐng)事再等一等?!?p> 說著便領(lǐng)我們來到一側(cè)的房里,坐等。
我打量著這屋子,咦,這不是老閣主的花瓶嘛,怎么來這兒了?
“既然十三睡著,那咱們?nèi)フ页跻话??!?p> 不等十四答話,那侍女又走進(jìn)來,端了茶水點(diǎn)心,附在十四的耳邊低估了幾句,又走出去了。
十四愣了一會兒神兒,好像才想起我在,“十五,喝茶。”
“是出什么事兒了嗎?”我緊盯著她的臉色,“還有,老妖精有什么事兒?!?p> 十四盯著茶杯,避諱著我的目光,“你才回來,有些事兒……不急。”
我蹭的站起身,“老妖精出事兒了?”
十四朝著那花瓶打個響指,“天書,你出來告訴她?!?p> 天書在花瓶口露出半個頭,“廢柴,你真的沒死,嗚嗚嗚,真是太好了,嗚嗚嗚?!?p> 我一把提過天書,“老妖精怎么了?”
“別急,別急。”天書掙扎著,我這才發(fā)現(xiàn)它有一半是損毀了的。
“你這是?”我忙把它放到桌上。
再一抬頭,狐十四不知何時,溜了。
天書在桌子上笨拙的翻著它的數(shù)頁,再也沒有從前那種嘩啦啦的響動。
“關(guān)于狐天貍的生平,在這兒?!彼纳ひ裟敲礈嫔!?p> “生平?”我的心跟著抖了兩下,忙擠出一絲笑容嬉問道,“生平一般不是用在……”我忽然說不下去了,因?yàn)槟巧厦婧杖粚懼?,“狐天貍,享年一千三百九十二歲,卒于……”
卒,他們怎么可以用這個字形容老妖精呢?
老妖精活著啊,辛姬答應(yīng)過我,會保她性命的!
我一把把天書推開,沖到門口,門被封住了。
“狐十四!你給我開門!”我把門捶的震天響,“是不是還在懷疑我的身份,我真的是十五啊,拿老妖精的死來試探我?”
對對對,只有這一種可能。
“你把老妖精找來,她一定認(rèn)得我的,你叫她來!”
我強(qiáng)裝鎮(zhèn)定,眼淚卻不停的流著,“姥姥,你也在外面對不對?這個試探可一點(diǎn)兒都不好玩兒,我告訴你啊,你開門我告訴你,我不是廢柴了,我現(xiàn)在都有了仙位,你瞧!”
我伸出掌心給他們看,“你瞧啊,法安仙子,看到了沒,這可是貨真價實(shí)的仙位,你不是要咱們狐妖的盛世嗎,我跟十三里應(yīng)外合,這盛世指日可待啊,哈哈,那個啟靈……我們……”
我哽咽的說不出話,扶在門框上劇烈顫抖。
一時氣憤涌上心頭,只管使出蠻力,“轟轟”擊打在封印上,“狐十四,放我出去!”
天書飄過來攔我,曾經(jīng)耀眼的金光如今慘淡成幽蘭色。
“十五,十五你別這樣,十三剛剛睡著,你這樣吵醒了她,會把她毀了的。”
你們別演戲了!老妖精怎么會死呢,狐十三那么厲害,狐初一又跟她形影不離,何況,我還拜托了辛姬。
我依然對轟那扇門,絕不停下。
“廢柴?!?p> 這是?
我猛地扭過頭,卻發(fā)現(xiàn)是老妖精的幻影。
“姥姥!”我朝著那幻影撲過去,撲了個空。
她依然笑呵呵的喊著我的名字,“廢柴,廢柴呀?!蹦切θ菽敲从H切,那么和藹,她盯著我,卻又不是盯著我。
我急又轉(zhuǎn)回身去開門,忽聽那邊喊道,“狐十五!”
愣怔了一下,我習(xí)慣性立在原地,像是做錯了事,垂首垂手等著皮鞭降臨。
姥姥卻笑起來,“十五呀,也不知道你還活著沒。”
我?guī)缀跽玖⒉环€(wěn),扭身去看那幻影,“姥姥……”
“十五呀,我的十五,不管你看不看的到,反正我是要跟你好好道別的。當(dāng)然,我跟家里的每只妖都悄悄道了別。姥姥這輩子啊,對不住的人,挺多的,要是非選一個最呢,我覺得就是你了?!?p> 她攏一攏銀白色的頭發(fā),發(fā)出那聲熟悉的嘆息,不一會兒又抬起頭,眼紋帶笑,“你是個好孩子,比初一冷靜,比十三寬容,比十四堅(jiān)韌,可是你遇到我的時機(jī)不好,那時,我剛好缺一個妖丹載體......”
老妖精念念叨叨跟我細(xì)數(shù)了我成長的經(jīng)過,她哭哭笑笑像個傻子,“你一直問我,為什么那么在乎你,我想后來你應(yīng)該知道答案了,可是十五,我還是想告訴你,”她頓了頓,忽而泣不成聲,“姥姥,也愛你啊?!?p> 我跪在地上,蜷成一團(tuán),哽咽,聽到這句話終于崩潰了。
“她愛我啊,天書,你聽到了沒,她說,她愛我呀,這老妖精......”
我的心劇烈抽搐著,我以為自我復(fù)活,再也不會感知疼痛,可是,它真痛起來,竟是這么難以忍受。
我的手指緊緊摳住地面,平坦的石面被我抓著,一層層剝落,一層又一層,直到那手指血肉斬裂。
“廢柴,如果你還活著,原諒姥姥吧。”她的眼神空洞的睜著,望著前面,嗤嗤笑起來,“辛姬一定會救你的,對不對?你一定在某個地方活著吧?”
這老妖精……還真是料事如神吶。
我努力,努力克制著情緒,竭力平靜問天書,“她,她真的死了?”
天書甩甩身上的淚珠,有氣無力的回答,“真的,誰能拿這個開玩笑。”
“可是為什么!”我朝著石墻,猛的一掌,“轟”!石墻裂出一道巨大的口子。
我聽見自己血脈噴涌的聲音,氣脈也亂了,“是誰,誰殺了她?”
那聲音極其陌生,寒氣刺骨。我仿佛處在冰窖中,每一口氣都能呼出冰。
天書驚恐的看著我,躲到一處角落,“廢、廢柴,你別這樣,你先聽我說?!?p> “說?!?p> 這個聲音竟像是那天震怒的辛姬。
“初一已經(jīng)瘋了,她只身殺入蛇妖殿,要不是被辛姬及時救起,恐怕早就沒命了,十三為了救回初一,答應(yīng)辛姬絕不踏入藩籬一步,她也快憋瘋了?!?p> “是蛇妖?”我想起影血的那張臉。
石慶宇有一個妹妹,被影血囚禁,她利用老妖精對石慶宇的愧疚之情,引老妖精上鉤,誰也沒想到,一向精明的老妖精竟只身赴約。
影血如愿以償,殺了老妖精,將她的尸體掛在雪域的石柱上。
那個身影總在我的眼前晃來晃去,就好像我親眼所見一般。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如此冷靜。我不憤怒,一點(diǎn)兒都不憤怒!
口中念著木千秋教我的口訣,掌心敷在門縫上,封印便解了,我邁到門外去。
“十,十五?”門外的十四驚愕的看著我。
“十三,醒了嗎?”我變得異常冷靜,令人發(fā)指的冷靜。
十四慌張的搖搖頭。
“帶我去看初一?!?p> 十四在前面走,忽明忽暗的燈光打在她的背影上,讓我想起于吉山的月亮,老妖精總是喜歡抱著我坐在那棵大樹上,狐初一倚靠著樹干仰著頭,氣憤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