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是睡著了。我還活著,這可真好。
更好的是,藩籬城沒有妖為我而喪生,我這該死的愧疚感可以消停了。
我們拖著口袋往城外走,我不知道多劫出于什么目的,非得要站在城樓的最高處,眺望一下巫女山。
我們離在城樓上,極目遠(yuǎn)眺,巫女山跟任何一座高山一樣,沒有任何特別之處。這讓多劫很失望,她說巫女山應(yīng)該有一種凌冽的氣勢,這才配得上妖魔的稱號。
我催促她,走吧走吧,回去晚了會挨罵的。
再呆一會兒,再呆一會兒。多劫擺擺手,她出神的望著巫女山,臉上籠罩著一層神秘。
“十五?!?p> “嗯?”
我們倆并排站著,她喃喃說道,“你說,這世上還有誰能打得敗妖魔?”
誰也不行,就是御嵐在世恐怕也難。
“狐天貍可以嗎?”她忽閃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扭過頭。
“……”我以為這世上的妖只有我們還在乎老妖精呢,“你也聽說過她的傳說啊。”
“哦,”多劫點點頭,“咱們雜役所離著狐天貍的天壇挺近的。”
我忽然很興奮,“你覺得狐天貍能夠?qū)﹃囘@妖魔?”
多劫搖搖頭,“死都死了,還對什么陣?!?p> “誰說她死了!”我不由得瞪起眼。
“那你知道她在哪兒?”多劫哼了一聲,“都是傳說罷了,她要是活著,為什么不回來?”
為什么不回來?
老妖精也想回來吧,可是你瞅瞅現(xiàn)在的天心閣……
“走吧走吧。”多劫抹了把臉,“這城樓上的風(fēng)可真涼?!?p> 老妖精,你瞧,這世上還有妖記得你呢,即使過了一千年,即使大家都以為你已經(jīng)死了,你的傳說還在這里,就像季書墨磕的那倆頭,雖然你收不到,可總歸給我們這群平凡的妖留個念想。
自從多劫主動提起過老妖精的名字后,我覺得自己開始有點兒喜歡她了,雖然她依然天天纏著季書墨,讓人家把她調(diào)到妖姬處去。
“你為什么那么想去妖姬處?”我忍不住問她。
多劫白我一眼,她實在懶得跟我一個廢柴講妖生哲理。
她每天的日常就是等在這條季書墨必經(jīng)之路上,暗送秋波,哦不對,死纏爛打。
瞧,季書墨都快被她煩死了。
“季師兄,我求你了?!倍嘟僮诘厣媳е緯囊粭l腿,這架勢有點兒像我求著狐初一的模樣。
“多劫,請你自重,我最后說一遍,不行,我沒這權(quán)力?!奔緯昧λλν?,紋絲不動。
“師兄~”,看來多劫又準(zhǔn)備使用她的殺手锏,她說一哭二鬧三上吊在人間百試百靈,“你不讓我去,我就死給你看?!?p> 這場戲,我已經(jīng)看了不下十遍,繩子都是我準(zhǔn)備好的,我把它拴在樹杈上,捆得結(jié)結(jié)實實。
每次演完戲,多劫都會罵我,“讓你栓松點兒,松點兒,怎么還是這么結(jié)實,要不是季師兄跑得快,我差點兒去見我老娘?!?p> 我搞不懂季書墨。
如果我敢這么纏著狐初一,她早就把我打死了。
你要勒死自己是吧,來來來,我借你一根更粗的繩子,力氣不夠?好嘛,我來幫你,直接幫你身首異處。
可是,季書墨不是狐初一,他的脾氣好到讓我想爆炸。
十幾天了,我看都看煩了,可是參與的兩只妖好像并不這么覺得。
他們每一次,都像是第一次。
多劫哭哭啼啼去上吊,季書墨奮不顧身去解救,二妖在那棵歪脖樹下緊緊依偎,就如同我和樹以及繩子都不存在……
有一天,我終于忍無可忍,去質(zhì)問季書墨,“你到底幫不幫多劫?”不幫忙就給個痛快話,她再也不來煩你,多省事兒。
季書墨低著頭,“我當(dāng)然不能幫她?!?p> “什么?”抱都抱了,現(xiàn)在竟然說出這么絕情的話?
我一拳打在季書墨臉上氣哄哄走掉。
回到寢室拉住多劫語重心長的開導(dǎo)她,“季書墨只是個小嘍啰,他不幫你,我?guī)湍?,咱們直接去找主事?!?p> 多劫看我的眼神兒很復(fù)雜。
我知道她一定很傷心,又安慰她,“我?guī)湍愦蛄思緯?,這該死的男狐妖……”
多劫蹭的一下站起來,“什么!你打了季師兄?”
她匆匆跑了出去,留下一臉懵逼的我,難道不該打么……
我很郁悶,想找狐初一聊聊天,可是法器門的妖說,她被派下山去了。
狐初一是好樣的,在哪兒都可得重用,不像我這廢柴,樣樣拿不起。
“唉!”我深嘆一口氣。
“26?”
不用轉(zhuǎn)身,能喊我26的只有世無憂。
我擠出一個微笑,點頭哈腰,“世師兄好?!睕]錯兒,無論進(jìn)天心閣的時間早晚,我們雜役所見了其他兩派都得尊敬的喊師兄師姐。
“怎么了,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世無憂扔給我一把竹劍,“我新得的,瞧瞧?!?p> 我接過那把竹劍,看了看,“沒什么特別的?!?p> “看劍柄。”
我豎起來看劍柄,一個“天”字。
我依然一臉茫然,“這竹劍……”,很破,很舊,被磨得很光滑,有什么好看的呢,輕飄飄的,給我一根竹子,我能打造十把。
看著他一臉得意的樣子,我忍了忍,沒說出口,準(zhǔn)備給他扔回去。
“狐天貍的兵刃?!彼Φ卯惓r湴?,“我贏來的。”
“誰誰,誰的?”我伸出去的手,瞬間挪回來,拿起那把劍字仔細(xì)端詳起來,“狐天貍的?”
那妖笑得很是欣慰,“當(dāng)年雪域大戰(zhàn),她就是拿這么一把破劍擊退了各方妖將?!?p> 啊啊啊,你再多說一點兒。
我炯炯有神的望著他,穿過他的臉放佛回到了那場戰(zhàn)爭。
三百多歲的狐天貍,英姿颯爽的立在雪域高原的穹頂,她蔑視著四方涌來的妖將,身后正是奄奄一息的妖王。
“你快走,別管我。”妖王噴一口血水,“我擁有御嵐妖丹尚且不能敵眾,更何況是你呢?!?p> 狐天貍嘴角顯出輕蔑一笑,“閉嘴吧你?!彼f。
妖王垂下昂了一輩子的頭顱,心想,我這條命終究還是玩完了。這茫茫雪域?qū)⑹撬脑嵘碇帯?p> 正這么想著,忽覺大地震動,殺喊聲如驚濤駭浪層層涌來,他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狐天貍的衣裙錚錚飛舞,烈烈作響,她的眼睛凌冽而興奮,“刷”,她拔出她的竹劍,今天出門有點兒急,隨手拿了這樣一件兵刃,不過沒關(guān)系,她就是赤手空拳,也可以一戰(zhàn)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