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馮才書·陸為霜篇（二十五）太白山上人紛紛
今日延坤宮來了許多客人，而且大多帶了弟子前來，少則兩三人，多則十余人。眾太白弟子除了接待客人，端茶倒水之外，還要安排眾多隨行弟子的飲食住所，忙得不可開交，連馮才書都被喊去幫忙了。
馮才書連連叫苦，說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干不了這等粗活，侍候別人有辱斯文云云，卻被陸為霜捏住耳朵捉走了。
顏愁也想去幫忙，云松子卻大手一揮，說道：“你就不必去了。你剛?cè)肷介T不久，哪像師兄師姐那么空閑？有空的話就去看會書，多識幾個字也是好的?！?p> 云松子心中自有計較。這小妖剛剛上山，不懂禮數(shù)，若是怠慢了貴客，豈不丟人？
顏愁看著師兄師姐們來來回回，忙忙碌碌，自己卻無事可做，心中頗為不安，但這是師父的安排，自己也無可奈何。
他看了半天書，稍覺疲倦，便想回去休息一會。
延坤宮的住所大多被騰出來給客人們居住，太白弟子們這幾天只好先去附近的落陽山和迎雷峰休息。延坤山和迎雷峰之間有一條細窄的棧道相連，平日里空無一人，今日卻有數(shù)人在上面觀景，青華山的青崖子和青湖子也在其中。
顏愁本想避開他們，但是前往迎雷峰的路只此一條，只好硬著頭皮走過去。他耳目靈敏，雖然距離他們尚遠，但他們的聲音卻隱約傳進耳朵里。
青湖子說道：“……哪有此事，小弟一向?qū)熜治R首是瞻，豈敢對師兄不敬？”
青崖子說道：“哼！裝模做樣，要不是六師弟告訴我，現(xiàn)在我還被蒙在鼓里！怪不得那日那個丑陋妖人你都放進來，讓他去見師父，原來是要拉攏新入門弟子，黨同伐異，奪我這大師兄的位子！”
青湖子說道：“師兄，小弟一心為山門著想，豈能有異心？你看著太白山，何等壯觀！小弟只是想壯大山門，光大咱們青華山，為師父……”
這時，顏愁已經(jīng)走到兩人不遠處。
青崖子和青湖子轉(zhuǎn)過身，拱手為禮，說道：“見過師兄?！?p> 顏愁曾被這青湖子持劍追趕，想起當時的狼狽模樣，心中仍有余悸。但現(xiàn)在自己已是地仙，太白山弟子，自然早已不懼二人。
他拱手說道：“見過兩位師兄?！?p> 青湖子說道：“太白山山峰秀麗，人杰地靈，果然名不虛傳?！?p> 顏愁不愿與他多說，點點頭，便直接走了過去。
青湖子始終覺得此人面善，卻始終想不起來何時見過。
青崖子說道：“此人好生無禮，我等和他說話，他竟不理不睬。”
青湖子說：“他們太白山聲勢正隆，一張請柬，連凌塵子都來了，咱們青華山勢弱，他看不起咱們，也是人之常情?！?p> 顏愁走到棧道對岸，終于松了口氣。
迎雷峰頂建有一座閣樓，名曰“千秋閣”，已歷數(shù)百年。不知為何，每年都有雷電擊中閣頂，所以每年都要將頂樓翻新一次，這迎雷峰之名也是由此而來。
迎雷峰是座石山，若要去千秋閣，便要從旁邊的小道上去。這小道臨崖傍淵，十分危險，但是周圍景色也是極美。
他走到半路，見路邊一塊巨石上，有一人正抱膝而坐，似乎是個女子。他走近看時，原來是小師妹曲寒煙。
這小師妹自拜師入派之后，既不隨眾弟子習武練劍，也不去書堂讀書論道，極少見她蹤影。那日她一劍重傷花無戲，驚退血刀客，震動整個太白山。眾弟子紛紛猜測她的來歷，云松子卻諱莫如深，并令所有弟子不得刨根問底。
顏愁也只是遠遠見過她兩次，小師妹雖然容顏極為秀美，卻冷冰冰地難以接近，更沒有跟她說過話。
他這次也想繞路過去，但轉(zhuǎn)念一想，自己和她好歹也是同門師兄妹，若是狹路相逢，形同陌路，也并不妥當。于是他走到曲寒煙身后，拱手說道：“曲師妹，愚兄有禮了?！?p> 馮才書教他讀書這些時日，也教了他不少禮節(jié)，遇到同門該如何，遇到師父該如何等等，此時照葫蘆畫瓢，倒也有模有樣。
曲寒煙并不回頭，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顏愁等了片刻，知道自己是討了個沒趣，便要轉(zhuǎn)身走開。
這時，從山道那邊走來四人，指指點點，談笑風生。顏愁認出他們正是華山仙派凌塵子的四名弟子，看來他們閑來無事，正在此處游玩。
走在最前面的是個女子，身姿曼妙，容貌頗美。她興致極高，一會指指這里，一會看看那里，和身旁男子說個不停，不時嬌笑撒嬌。
她旁邊的男子眉開眼笑，在她身邊轉(zhuǎn)悠，一會到左邊，一會到右邊，目光不離她左右，殷勤之極。他的相貌倒也英俊，只是諂媚之色溢于言表，令人頗覺好笑。
他們身后兩人并肩而行，一人偏瘦，面容老成，步履穩(wěn)健；另一人少年模樣，對這太白山似乎十分好奇，不住地東張西望。
顏愁看他們走過來，連忙站到路邊，待他們走近，拱手說道：“見過師兄師姐?！?p> 那女子上下打量，見他一身太白山服飾，說道：“原來是太白山的師兄。請教師兄尊姓大名？”
顏愁說：“在下顏愁?！?p> 女子聞言，捂著肚子，咯咯嬌笑，他旁邊的男子也忍俊不禁，說道：“閣下倒是人如其名，表里如一?！?p> 顏愁不知道他們在笑什么，但心想總歸不是好事，匆匆一拜，便要離去。
那女子喊住他，說道：“師兄莫怪，是小妹失禮了。我們是華山西玄洞凌塵真人座下弟子?！?p> 她指著后面兩人，說道：“這兩位是小妹的九師兄明世飛和十七師弟段仲。”
她看了看旁邊的男子，說道：“這位是小妹的十二師兄蕭天宇。小妹在師父弟子中排名十三，名叫邱婉兒，但師父喜歡叫我十三妹。”
顏愁作揖說道：“各位師兄師姐好?！?p> 明世飛拱手還禮，說道：“顏師兄不必客氣?！?p> 四人和顏愁寒暄兩句，正要離去，邱婉兒忽然看見了坐在不遠處的曲寒煙。
她扯了扯蕭天宇的袖子，說道：“師兄快看，看那個女孩兒，你猜她長得美不美？”
蕭天宇頭也不抬，說道：“在師兄眼里，只有小十三最美，這世上別的女子怎能及得上你的萬一。”
邱婉兒咯咯嬌笑，說道：“咱們?nèi)タ纯矗騻€招呼?！?p> 顏愁本要離開，但見他們?nèi)フ倚熋谜f話，心想曲師妹對人異常冷淡，莫要鬧出什么誤會，便跟了過來。
四人走到曲寒煙身后，邱婉兒說道：“這位師妹，也是太白山弟子么？”按照慣例，見到別派弟子，大多以“師兄”、“師姐”相稱，她見曲寒煙身形瘦小稚嫩，便改了稱呼。
曲寒煙既不起身，也不回頭，只是淡淡的回了一聲“嗯”。
邱婉兒心中不快，但想太白山旁門小派，有些弟子沒有教養(yǎng)，倒也不奇。
她走到曲寒煙身側(cè)，說道：“家?guī)熓侨A山西玄洞凌塵真人，不知師妹可曾聽過？”
她心想師父威名響徹秦嶺，這女孩兒就算再不識抬舉，聽到師父大名，也須禮敬三分。
誰知曲寒煙竟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冷冷的說了句：“沒有”，起身便要離開。
邱婉兒大怒。是可忍孰不可忍，此人如此無禮，便要讓她吃些苦頭。
她臉上仍是帶著笑容，上前一步，伸手去拿曲寒煙腰間長劍，說道：“師妹這寶劍倒是別致?！?p> 她已打定主意，若是這女孩動手反抗，自己便要摔她一個跟頭，讓她知道天高地厚；若她不反抗，自己便奪了她長劍，好好折辱她一番。
邱婉兒平時也非狹隘善妒之人，只是見到那女孩容貌絕倫，心中不知為何頓時無名火起。
明世飛看她出手冒犯，連忙說道：“師妹不可造次！”
邱婉兒突然一呆，只見曲寒煙仍在自己一步之外。剛才自己明明往前走了一步，那女孩伸手可及，難道是自己眼花了么？
蕭天宇大聲說道：“我?guī)熋靡纯茨愕膭?，就借來看看，有什么打緊？”
他上前伸手便要搶奪，一人突然閃過來擋在他身前，卻是剛才那個容貌甚丑的太白山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