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太白山?顏愁篇（十三）天劫降世花零落
那肉瘤上的人臉打了個哈欠，好像剛剛睡醒。
太白山眾弟子見到如此詭異一幕，無不驚駭萬分，有的女弟子嚇得手足俱軟，尖聲大叫。
血刀客說道：“道友且看這太白，其山如何？”
“峻奇秀拔，各有形態(tài)?！?p> 血刀客指著陸為霜，說道：“其人如何？”
“天姿國色，世間難求?！?p> 血刀客說道：“可惜這天姿國色的美人，轉(zhuǎn)眼間便要化為飛灰。”
馮才書怒道：“你若敢動她一根寒毛，我絕不饒你！”
血刀客卻不理他，繼續(xù)說道：“這位道友，可知何為‘渡生劫’？”
他背后的人臉說道：“修道至‘璞仙’境，身具‘臨劫之相’，便會召來這‘渡生劫’。道友何有此問？”
血刀客說：“適才有些無聊之人意圖加害于我，可惜他們只知‘回風(fēng)陣’，卻不知‘兌金破陣訣’；只知粗淺道法，卻不知你我神通，恰如蚍蜉撼樹，螳臂當(dāng)車；只知任性胡為，卻不知這美人已經(jīng)身現(xiàn)‘臨劫三相’，轉(zhuǎn)眼便要灰飛煙滅?！?p> 那人臉說道：“可惜可惜，這美人我見猶憐，卻如此薄命。道兄也不必感傷，吾觀這太白山上，不乏絕色，道兄既為掌門，又何愁無人相伴？”
陳思全聞言，手足冰冷。他這才明白，陸為霜所謂“滅魂匕”、精囊妙計(jì)云云，全是編造，其實(shí)已是身陷臨劫之相，此番作為，只是想引來天劫，與敵同歸。
陸為霜全身無力，心如死灰。她數(shù)日前便覺丹氣逆流，時有困乏，夜間有數(shù)個時辰不能維持人形，知道馬上面臨天劫。但現(xiàn)在師門遭難，心境不平，悲憤難抑，此時前去應(yīng)劫，自是有死無生。她本想讓眾同門施法困住血刀客，自己釋放妖力，引來天劫，與這惡賊同歸于盡。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血刀客竟有兩個頭顱，眾弟子一舉一動都瞞不過他的眼睛，且這惡人道行如此厲害，片刻間便破了她的布局，還施法困住了陳思全等人。
馮才書用力邁開腳步，想沖出這回風(fēng)陣，費(fèi)了好大力氣，才走出三四步遠(yuǎn)，急得汗流浹背，幾乎要哭出來。
他愛慕陸為霜已久，雖然平日難得一見，但想起小師妹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語，心中便覺寧靜祥和。上次面臨天劫之時，他曾臨陣膽怯，成為整個太白山的笑柄。但是現(xiàn)在若能讓他和陸為霜易地而處，他會毫不猶豫的替她去受那天劫之災(zāi)。
天色漸暗，云層密布，隱隱傳來轟轟雷聲。
那人臉說道：“這位道兄，看來天劫將至，咱們?nèi)袅粼谶@里，恐怕多有不便?！?p> 血刀客說道：“道友所言極是，在下原想每日殺一弟子，逼云松子那老狗現(xiàn)身，既然已有人命喪天劫之下，在下對小輩一向又慈愛放縱，今日就算了?！?p> “道兄太過仁慈，就不怕這些小輩恃寵而驕，忘了禮數(shù)？”
“哈哈哈哈……”
血刀客大笑，化作一團(tuán)血云，沖天而去。
陸為霜緩緩站起身來，見天上烏云密布，雷光閃動，知道天劫已至，自己今日難逃一死。
百年的恩怨情仇閃過心頭。自己幼時被人帶到太白山，初次見到師父和馮師兄、祝師姐，來到這延坤宮。幾十年過去了，師妹們慢慢多了起來，大家在山上練武，嬉戲，無憂無慮。后來祝師姐離開了，師父也走了，但是她們的樣子都深深印在自己的心里。自己已經(jīng)沒有遺憾，除了……
她此時心情異常平靜。恩也好，怨也好，都將隨著這凈世的神雷歸于虛無。
她抬起手，梳攏鬢邊亂發(fā)，看著遠(yuǎn)處的馮才書，微微一笑。
耀眼的白光照亮了延坤山，天劫的神雷落下，降在試劍臺上。隨著一聲巨響，試劍臺崩塌，陸為霜和無數(shù)殘磚碎石一起，墜下了深崖。
馮才書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雷電仍是一道一道落下，劈向那深不見底的斷崖之下。
延坤宮弟子一起下跪，痛哭不止。兩天之內(nèi)，師父云霞仙子和大師姐陸為霜先后離世，對延坤宮來說就如天塌了一般。秦紅玉等人與陸為霜素來交好，親如姐妹，更是心如刀割，悲痛欲絕。
大概一刻鐘之后，雷光漸止，烏云退去，天色恢復(fù)了晴明，困住了眾人的回風(fēng)陣也在消散。
馮才書瘋了一般，沖過去便往下跳。陳思全眼疾手快，抓住他拽了回來。
陳思全把他交給韓謙等人照看，說道：“我下去尋找陸師妹，看好大師兄，別讓他做無用之事?！表n謙連忙答應(yīng)。
陳思全雖是仙體，但時日尚淺，還不能御風(fēng)飛行。他從山崖跳下，只聽兩耳邊風(fēng)聲呼呼作響，身子便往下墜去。過了許久，噗一聲響，雙腿深陷地面，終于到了崖底。
若他仍是肉體凡胎，早已摔成肉泥，就算已經(jīng)進(jìn)化仙體，仍是雙腿劇痛，鮮血淋漓。
他在崖底尋了許久，只見不少從上面掉落下來的碎磚碎石，沒有發(fā)現(xiàn)陸為霜的身影。
陳思全心下黯淡，他曾見過數(shù)位師兄渡劫，失敗后身化飛灰，不留半點(diǎn)痕跡。陸為霜此次渡劫，一未凈身齋戒，修養(yǎng)心神，二無尊長護(hù)持，臨陣安撫，加之復(fù)仇心切，悲憤交集，絕無可能渡過這天劫。
他又找了兩遍，這才順著山崖，慢慢攀爬而上。
是夜，延坤宮眾弟子在殿外花園旁修了兩座新墳，一座埋著云霞仙子骨灰，另一座里面放著陸為霜平時所用舊物。眾人悲悲切切，都覺前路茫茫，兇吉難測。
陳思全和齊素娟、褚凡等人聚在偏殿，商量應(yīng)對這血刀客之法。眾人商討半天，均覺勝機(jī)渺渺。
衛(wèi)志堅(jiān)說到：“不如咱們先假意歸降，就說咱們愿意幫他對付師父。等師父回來，咱們再反戈一擊，助師父滅了那魔頭?！?p> 魚十娘說道：“妾身以為不妥。若是別派知道太白弟子投靠血刀客，太白山顏面何存？妾身以為性命事小，門派名聲為大。”
延坤宮五弟子溫婉說到：“衛(wèi)師兄所說的有些道理，咱們?nèi)裟艿玫侥菒喝诵湃?，趁其不備殺了他，豈不也是個辦法？”
褚凡怒道：“咱們太白男兒，怎能向那妖人屈膝低頭！既然無路可逃，那就拼死一戰(zhàn)！”
褚凡這么一說，衛(wèi)志堅(jiān)便不敢多言。
數(shù)人中陳思全修為最高，齊素娟智謀過人，但兩人都知道敵人之強(qiáng)，遠(yuǎn)非己所能敵，因此兩人都是沉默未語。
陳思全嘆了口氣，看往窗外，良久之后站起身說道：“各位師弟師妹勿憂，明日愚兄與那血刀客決一死戰(zhàn)，請各位為我掠陣助威。兵法云’哀兵必勝’，愚兄拼盡全力，定要讓他知難而退。”
魚十娘說道：“陳師兄已渡過天劫，晉位地仙，當(dāng)可與那妖人一戰(zhàn)，妾身愿從旁策應(yīng)?！?p> 褚凡說道：“咱們太白山全仰仗師兄了，陳師兄務(wù)必小心。小弟以前多有得罪，還請師兄勿怪?！?p> 陳思全笑了笑，并未回答。
齊素娟慧眼如炬，已經(jīng)明白陳思全的打算。明日由他出戰(zhàn)血刀客，雖然比其他弟子撐得久些，但最后仍不免落敗而亡。血刀客說過，每日只殺一人，他若死了，血刀客便不會再動殺意。
但若是陳思全死了，整個太白山就再無半點(diǎn)希望。
齊素娟握緊拳頭，手心里沁出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