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風(fēng)骨必然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宰相,狄仁杰能做到這個地步,與他長于思,敏于行有莫大關(guān)系。他是個行動派,(作者是個腦動派。)
待到與婁師德稍加商議,狄仁杰已經(jīng)下定決心,回家寫好了奏折。
這頭倔驢決定的事必然也沒人能夠阻止。
早朝,群臣都有些安逸,所奏的不過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比如官職考核,哪里的縣令得人心,哪里出了惡差需要嚴(yán)辦,大理寺又上報了幾宗案件,該為天下警醒。一眾官員,充分運用了夸張假設(shè)的手法,將小事講清,稍加引申,從社會經(jīng)濟文化等各個角度進行剖析,然后引發(fā)出對家國的感慨,對人民的熱愛,表明自己的忠心。
沒有來俊臣的大告,也沒有國之大禮,朝廷是祥和而無聊的。
本以為早朝該散了,眾人也做好了準(zhǔn)備,狄仁杰請出了他的奏折。
“陛下,臣有本奏,如今天下安定,當(dāng)立儲君安天下民心,自古爭儲之事,輕則造成朝廷百官震動,重則同室操戈,當(dāng)早立太子,明確宗室繼承,也好讓太子能有所準(zhǔn)備,學(xué)習(xí)處理政務(wù)。”
武皇聽了這話,一上午的煩悶心情立刻變成氣憤,這我還活的好好的呢?不過卻賴著性子問,“狄愛卿,以為當(dāng)立誰為儲君。”
狄仁杰義正言辭的道,“廬陵王李顯,是陛下嫡子,當(dāng)為太子?!?p> 武皇掃視一周,“你們以為呢?今日你們便說說吧,當(dāng)立誰為太子?!?p> 朝中分了三派,以狄仁杰、張柬之為首的人,擁立廬陵王,以工部尚書王謙、刑部侍郎姚崇為首的人,擁立武旦,剩下的婁師德、武三思、宋璟等人不說話,中立圖個安穩(wěn)。武皇難得主動問其此事,此事表個態(tài),也好在新君面前博個彩頭。
武皇冷哼一聲,朝堂下面立刻黑壓壓的跪倒了一片,可是請立太子的聲音絲毫未減,這請立然后再變卦,真的成小人了,把兩人都得罪了,以后可沒好果子吃。
武皇強制退朝,大伙都散了,只狄仁杰還心心念念的跟進宮來,武皇聽他啰嗦完,還是沒有立這個太子。
狄仁杰走了,沈三問來了。
沈三問心中忐忑,今日沒有去早朝,不知朝堂是不是如消息中說的那樣,朝堂半數(shù)請立太子,如果過半數(shù),這哪里是請,這都快成逼迫了。
武皇瞥他一眼,見他毫無敬畏的行禮,總覺得有些不滿意,“朝堂請立太子,朕卻是不滿意這兩個兒子,你便與朕把此事辦好,堵住這悠悠眾口?!?p> 沈三問驚訝的眼珠子都要蹦出來啊,“?。窟@事我來辦嗎?”
武皇語速快了幾分,顯得有幾分不耐煩,“此事并非與你無關(guān),不要整日無所事事,你回去多多想想,不要如此懶散,浪費了一副好頭腦。這些老臣,頑固不化,朕也頗為厭煩,盡早解決了來復(fù)命?!?p> 沈三問覺得自己應(yīng)該是涼了,十分為難的應(yīng)了聲,“哦。”
武皇手里的筆都寫不下去了,直接砸過去,“滾?!?p> 大清早的,就來聽了這么一句話,就被趕走了。沈三問打個哈欠,搖搖頭,清醒了一下,然后趕回家。
沈三問:“公主啊,王謙那老頭怎么突然支持起武旦來了?!?p> 公主一如往常的云淡風(fēng)輕,“他的兒子、你的好兄弟王彬,本月回京,已經(jīng)成為皇兄的左膀右臂了,你還不知道吧?!?p> 沈三問的確不知道,“難怪了,許久沒有與他相聚,只道他是回鄉(xiāng)應(yīng)酬、結(jié)婚生子,沒想到居然已經(jīng)回來了。那此人倒是好搞定,姚崇沒轉(zhuǎn)頭跟著他的上官張柬之倒是讓我意外?!?p> 公主一邊認(rèn)真的看著早朝的消息,一邊回復(fù),“張柬之才來多久,姚崇能在刑部站穩(wěn),還承著劉仁軌的情,必然會支持四皇兄。這些人中,只有姚崇需要費一番功夫,我就等著你的好消息了。”
沈三問打個哈欠,繼續(xù)回去睡覺,休息好了好做事。今天事情很多,又要完成皇帝陛下交代的任務(wù),又要陪兒子去玩耍選師父,還要接待遠(yuǎn)道而來的貴客。
還沒等他起來,皇宮又起了一陣小風(fēng)波。
武旦的兩個兒子,李成器得父親多年培養(yǎng),性情溫和,李隆基出生較晚,性格受諸多賢臣影響,對灑脫文士更加傾慕。這一日服侍武皇多年的內(nèi)宦范云仙,在御花園碰到了前來拜見的李隆基。范云仙見李隆基生的模樣俊俏,又笑的天真淳樸,便夸贊幾句,心中不免升起幾分同情,今日只怕眾人對這位小王爺不會那么客氣。
李隆基進宮一向暢行無阻,可如今卻偏偏來了個攔路虎,守衛(wèi)將軍武懿宗看到李隆基,含沙射影的指責(zé)旁邊的李姓將軍,“這是未來太子的兒子,進宮怎么不速速稟報,枉你姓李,怎么如此沒有眼力勁?!?p> 李隆基雖然是個幾歲的少年,也知道此人陰陽怪氣、不懷好意,立刻反擊,“這是我李家的朝廷,李家的護衛(wèi),你是何人,敢如此呵斥我李家護衛(wèi)?!?p> 武懿宗聽這話十分氣憤,如今的天子可是姓武,立刻著人捉拿李隆基。
范云仙見此,忙出來攔著,“武將軍消消氣,不過是小孩子的戲言,何必當(dāng)真?!?p> 武懿宗也不想駁了這位皇帝近侍的面子,畢竟范云仙從武皇入宮就開始在身邊伺候了,不好得罪,可他卻并沒有放過李隆基的打算。
李隆基雖然安穩(wěn)的進宮拜見了皇祖母,卻并沒能安穩(wěn)的出宮,武懿宗在出宮的路上截住了他。
他昏迷前聽到的最后一句話是,“不過是個失寵皇子的庶子,這朝堂早就姓武了,耀武耀威給誰看,換身衣服,給武攸暨送去?!?p> 李隆基久出未歸,不久武旦便得知,擔(dān)憂不已。自從朝堂變故以來,武旦一直深居簡出,不理世事,事關(guān)親子,再也坐不住,親赴皇宮問訊。范云仙心中料定此舉會令武皇不滿,如實告知二人之爭,武懿宗也不敢謀害皇家子,想來不會有性命之憂,不過受些苦頭。
不多時,李隆基果真平安歸來。
只是紙里包不住火,武旦進宮與范云仙秘謀之事,為有心人得知,添油加醋告到了武皇跟前。范云仙居然知而不報,為武旦掩蓋行跡,這已經(jīng)是實打?qū)嵉谋撑?,武皇?zé)問之下,范云仙道明實情,只是如今在立儲風(fēng)波的當(dāng)口,范云仙又一向擁立武旦,武皇對此全然不信,改令來俊臣徹查此事。
范云仙被來俊臣一陣責(zé)打,不久一命嗚呼。人死了就好辦,來俊臣最終還是讓武皇相信了武旦居心叵測,勾結(jié)宮人,圖謀不軌。
武皇責(zé)備武旦監(jiān)視宮廷,不忠不孝,武旦有苦難言。
不久,武懿宗使人誣陷武旦兩個皇妃使用巫術(shù)詛咒武皇,二人被處死,李成器和李隆基年少經(jīng)受喪母之痛,武旦為保護李隆基又升李隆基之母為正妻,李隆基由此取得嫡子身份。
當(dāng)然,許多事情都發(fā)生在沈三問醒來之后。
沈三問一覺醒來,首先帶著兒子去酒樓見王彬。
王彬一如以往紅衣飄飄,卻增加了幾分凝重沉穩(wěn)的氣質(zhì)。
沈三問見面就與他打趣,“小問,這是你王叔叔,記好,穿這種鮮艷紅衣的人都熱情似火,嘻嘻哈哈,少了當(dāng)將軍殺伐果斷的氣質(zhì),以后不準(zhǔn)學(xué)你王叔叔?!?p> 王彬額頭冷汗狂瀑,人生最遺憾的事情不是錯過了真摯的愛情,而是交友不慎,“告辭”。
沈三問攔住他,“許久未見,見面就走?我兒子還在這呢,也不給你兄弟留一分顏面?來,小問,叫王叔叔抱抱你?!?p> 沈小問很聽話,“王叔叔抱抱,小問想買一把劍,王叔叔給小問買好不好?!?p> 王彬點點頭,還是很開心的抱起他,一陣感慨,“許久未見,你兒子都這么大了?!?p> 沈三問:“小問要不要去王叔叔家做客?”
沈小問很乖的睜著大眼睛,充滿了期待,“王叔叔可以不?”
王彬摸摸小家伙的頭,“真乖,吃完飯,跟王叔叔回家去?!庇滞蛉龁栐儐?,“今日叫我出來,何事?”
沈三問:“你這三年一點音信全無,近日才知你回京,關(guān)心一下?!?p> 王彬嘆一口氣,“父親讓我去歷練,為了族中之事奔波,才忙完回京。”
沈三問:“你這可是忙了三年,成果呢?”
王彬:“只不過依著命令行事,成果與我無關(guān)?!?p> 沈三問覺得這肯定是大事啊,布置了三年,還不能與外人道?!澳阆牒靡龀治涞┝??”
王彬沉默了一會,“我們能不談?wù)聠??敘敘舊可好?!?p> 沈三問:“我此乃是奉陛下之命,不可以?!?p> 王彬:“陛下有何命令?”
沈三問:“你先告訴我,王家真的在全力支持武旦?”
王彬:“不如你先告訴我,誰能當(dāng)這個儲君,你又支持誰?!?p> 沈三問覺得聽到這里自己本來應(yīng)該有些生氣的,可是卻生氣不起來。多年至交,今日真的各為其主了,在這里問著明明都知道的問題。
“你若是信得過我,那就讓你父親約束好王家,武旦不是嫡子,也不是賢君,陛下的帝位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交由他繼承?!?p> 王彬搖搖頭,“此事已經(jīng)遠(yuǎn)非我能控制,若是可以,我也不愿意王家卷入這場紛爭。”
沈三問振作了一分,“你這么想也好?!?p> 王彬:“如今廬陵王遠(yuǎn)在房州,與庶人無異,為何武旦不可以被立為太子?你之前所說,無不應(yīng)驗,是陛下之意,還是你自己思考所得。今日便分析一番?”
沈三問:“哎,武旦運氣不好啊。”
王彬:“...有你這樣分析的?”
沈三問喝了一口酒,“如今朝局如何?”
王彬:“如今六成官吏,支持立儲。武旦有意讓步,李唐嫡系臣子支持李廬陵王,只是姚崇等朝臣與廬陵王無深交,并不應(yīng)允。掌控財稅軍的實權(quán)職位,武氏和李氏、崔氏占了三分之一。崔家自從崔察罷相之后,逐漸分裂成三系,一系拉攏李氏,一系投靠公主,還一系堅持中立。狄仁杰著急立儲,不過是武氏族人殘暴,擔(dān)憂武氏擅權(quán),危害百姓。公主,借宋璟、上官婉兒之手,考察官吏,安插心腹,對朝局了如指掌,勢力早已不下于武旦?!?p> 沈三問:“婁師呢?”
王彬:“婁師德堅持中立,但是他手下有些人支持李顯?!?p> 沈三問:“李顯是否并無此心?”
王彬:“我并未接觸廬陵王,不過聽聞廬陵王重情,應(yīng)當(dāng)是一位仁君?!?p> 沈三問:“廬陵王若是重情,怎么會初登帝位就胡來。就算他仁慈,如何能保證他手下人也仁慈,這樣武旦和公主只能委曲求全,還難免危險。”
不過王彬說這話,可見武旦已經(jīng)說服眾人支持李顯,六成人擁立李顯,這是什么概念?他不過在外地當(dāng)個庶人,就有人給他把路鋪好了,怎么會如何順利?
王彬默默喝酒。
沈三問有突然想到了一個重要的人物,“武氏呢?武三思與廬陵王可有聯(lián)系?”
王彬:“你傻了吧,武承嗣還想著做太子,武三思怎么會拋棄他親堂兄,支持李顯?”
這說不通,如果只有這些這些李唐老臣,武氏反對,李顯坐不了這個太子。畢竟朝堂之上,武皇很重視均衡,武氏的話語權(quán)不低。除非兩方達(dá)成一致,擁立李顯,他才能坐上這個太子之位。李顯做了太子,一心享樂,然后到武則天晚年,順利上位。他回京期間,這些擁立大臣,便能與他建立信任。
武三思一定是投靠了廬陵王。
天下人,朝廷中人,在乎利益的人多,在乎皇帝是誰的少。只有朝堂上下,口徑一致,才能讓武皇誤以為天下思唐,迫于民心,立下李顯這個太子,這布局的人心思和掌控力,倒也不俗了。參考后世的歷史,武氏能有這份魄力和執(zhí)行力的,也只有武三思了。他早與李顯達(dá)成協(xié)議,擁立新君,甚至已經(jīng)為兒子與李裹兒定親。
朝廷中兩派一致、后宮又有上官婉兒,如此一來,才是一個完整的計劃。
沈三問叮囑王彬,“此事保密,小問交于你照顧幾日,下面這十個人跟著前去保護,我先回府了?!?p> 公主正在午休,沈三問不忍打擾,來到書房,打算再次翻看朝臣名錄,卻看到旁邊的臣子資料,主要記錄的京郊官吏、各州大員的相互關(guān)系,部分還圈了出來。
內(nèi)中夾著一張公主所書名錄。
名錄左右兩列,涇渭分明,初看便知道,左邊是支持李顯的,右邊是支持公主的,圈出來的是保持中立的。
名錄下方,也抄錄了部分中立的。
只是不知道這些人是否有問題,這武氏勢力方面是否真的出了問題。
沈三問看了許久,知道公主到來,“你今日不是很忙嗎?”
沈三問:“我突然想到了重要的事情,所以回來了。武三思,可能已經(jīng)與李顯有所勾結(jié)?!?p> 公主表現(xiàn)的很平靜,“原來如此?!?p> 沈三問:“朝中可是發(fā)生何事了?”
公主:“我只是也有些奇怪,朝中有些原本擁護武承嗣的人,都閉了口風(fēng)。不然兩成人中立,支持反對者應(yīng)該各占四成?!?p> 沈三問:“那公主的支持者有多少?”
公主:“也是四成。”
沈三問:“武三思怎么處理?”
公主:“武三思想要的,我給不了他。”
沈三問:“應(yīng)該是這李裹兒出世對李顯的影響不小,你打算如何應(yīng)對?!?p> 公主:“沒想到?!?p> 沈三問:“難得有你沒辦法解決的事情?!?p> 其實有個兩人都知道的,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殺了李顯??墒枪鞑粫@么做,沈三問也不能這么做。如今看來,武旦并不得臣下之心,威脅倒是小一些。
來回折騰一番,時間已經(jīng)不早,沈三問又趕去驛站,迎接遠(yuǎn)道而來的貴客。
薛紹自流放地返回京師,并無多少人知曉。如今李隆基也到了該讀書的年紀(jì),時機剛好。
沈三問為薛紹擺了酒席接風(fēng)洗塵,慰問他多年勞苦。此時的薛紹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翩翩少年,家里的離去、生活的挫折卻不改他的正義之氣。李隆基若是能有這樣一個有情有義的師父長期陪伴在身邊,沈三問也放心不少。
吃飽喝足,談天說地,沈三問帶著薛紹前往武旦府邸。
正好李隆基回家梳洗完畢,陰郁的在屋子里生悶氣。
武旦對薛紹很客氣,在家中等候多時,待到二人到來親自出門迎接。薛紹少有才名,是長安年輕一代的翹楚,薛家和李家是長久的姻親,薛紹的大哥是為李家犧牲的,薛紹這個為李隆基選定的夫子,在李旦心中自然有許多不同。
此時,沈三問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李隆基之母也健在。只當(dāng)個引薦人,人已經(jīng)護送到,起身告辭。
李隆基罕見的不肯出門,于是武旦帶著薛紹進門。
武旦:“隆基一向知禮,今日剛剛在外面受了委屈,薛公子莫要介懷?!?p> 薛紹連忙表示自己不介意,“能為公子之師,是薛紹的榮幸,公子還小,也初見薛某,不夠親近也是理所當(dāng)然。自然得慢慢教,不可操之過急?!?p> 因為沈小問去了王家宅院,選師的事情,正好順延,這些天,王府雞飛狗跳,小問每日爬假山玩池水,捉金魚掰荷花,后面還跟著十條尾巴。王彬忍無可忍,受了長輩許多責(zé)備,才知道自己是闖了多大禍,帶回了京城了不得的人物??墒切“酝踉谕醺魍鞲?,完全不想回家,王府中人也不好強行攆走。
另一邊,薛紹耐心的與李隆基拉近關(guān)系,也與李隆基親近不少。
得知薛紹來京,王彬約了舊友崔玄,找來沈三問,打算辦一場舊友聚會,當(dāng)然,最要緊的是能趁著聚會送走小霸王。
得知又有兩位叔叔,小霸王愉快的赴宴。
薛紹帶著李隆基,王彬帶著小霸王,沈三問帶著錢,崔玄帶著折扇,幾人共同在酒樓歡聚。
赴宴之上,自然談到了李隆基,就憑他冷漠早熟的不像話的臉,在熱鬧的聚會上,宛如夏日飛雪,也是不容忽視的主角。
崔玄便問起來:“李公子這是怎么了?”
薛紹輕描淡寫的介紹:“與武懿宗起了爭執(zhí),小公子說朝堂姓李,與他無干,不讓他訓(xùn)斥護衛(wèi),被羞辱了一番,如今還年輕,每每想起來,自然有些介懷?!?p> 在座都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是何意,小小年紀(jì)能夠如此認(rèn)識,自然跟他的見識沒什么關(guān)系,必然是有大人的意思在里面。無論是武旦的意思還是屬臣的意思,小公子這話都將武旦推到了武家的對立面。
沈三問看他一眼,“隆基,陛下姓什么。”
李隆基糯糯道,“姓武,但這還是李氏的江山,以前是,以后還是。”
沈三問認(rèn)真看著他的眼睛,“如今這江山姓武,是陛下憑本事得來的。這江山以前姓李,是李家先祖和父輩們的本事,是他們的榮耀。作為李家的子孫,不可以仗著前輩的本事,看不起任何人。李家如今能夠成為高高在上的皇族,靠的是天下千千萬萬百姓的支持,他們或許并不高貴,并不聰明,可卻是江山的基石。武懿宗身為朝廷命官,作為守衛(wèi)將軍,自然能夠管的下屬。他的德行對錯自有同僚評判、史書評判,如今你尚且年幼,無需卷入這些大人的紛爭,謹(jǐn)言慎行,不要給自己和父親惹禍。以后你能夠憑借自己的本事,守護先祖的榮耀了,再來說今日的話,知道嗎?”
這一大段話下來,李隆基一時半會理解不了,撓撓頭,點點頭。
薛紹見此,倍感欣慰,“沈兄之言有理?!?p> 崔玄也應(yīng)了一聲,“小公子,沈兄的意思是沒什么人出生便是注定高貴的,人要靠自己,才能過的好,只有自己打拼得來的才是自己的。知道嗎?”
李隆基點點頭,還是這位叔叔說的簡短有理,聽得懂。
王彬卻無語了,“你教別人的兒子頭頭是道,你教教自己兒子可好?”
沈三問招招手,小問放下手中的大蝦,跑到沈三問懷里。
沈三問:“小問,在王叔叔府里乖不乖?!?p> 小問神態(tài)憨厚的看了眼王彬,“嗯,我可乖了,王叔叔,是不是?”
王彬:“...”
崔玄也是一陣的無語,乖你妹啊乖。
薛紹也將眼光放到沈小問身上,“聽說小問以后要做將軍???”
沈小問點頭如搗蒜,“嗯,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小問一定可以的?!?p> 薛紹:“你給小問選的那個人做夫子?文師還是武師?”
沈三問:“還沒選好,正好你來了,不如一起教吧?!?p> 王彬:“你這父親當(dāng)?shù)檬植豢孔V。他二人性格不合,不適合一起教?!?p> 沈三問心想,我也真沒這個意思。
崔玄:“這洛陽城,也難得找個敢教沈小公子的文師?!?p> 王彬:“不錯?!?p> 沈三問:“你們。。?!?p> 薛紹揚起手,“不如”。
崔玄和王彬趕緊把他的手握下來,生怕他做這個好人,可不能禍害老實人了。
講真的,沈三問也沒想著現(xiàn)在給他找個老師,教壞了可不好。
唐朝的啟蒙讀物是千字文、百家姓,然后繼續(xù)各種背背背,讀讀讀,雖然的確比現(xiàn)代教育多了許多內(nèi)容,拓寬了知識面,但書中的思想在沈三問看來還是有許多陳舊腐朽的地方,并不被沈三問認(rèn)可。如今兒子出生了,沈三問更想親自教,也好編撰一套能夠符合現(xiàn)代人思想,又與唐朝國情相結(jié)合的教材。等他長大一些了,再送到軍營交給張揚。
這四人老大不小,居然想起來玩過的英雄殺與狼人殺,幾個人在酒桌上直接玩起來,權(quán)當(dāng)回顧一下時光了。明明都還很年輕,卻經(jīng)歷了不少事,有了各自的成長,連帶著心境也成熟了許多。
一群大年輕,追憶往昔。
到了快要散場的時候,沈三問舉起酒杯,“沒想到我四人還有能在洛陽重新聚首的一日,希望以后無論境遇,我們都能不忘初心,不忘兄弟情誼?!?p> 王彬舉杯想和,“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路要走,能夠與三位同路而行,王彬深感榮幸,以茶代酒,敬諸位一杯?!?p> 崔玄也舉杯叫好,“祝愿三位兄弟前途似錦,一生安康。”
薛紹只是舉杯,眼中卻已有淚花,這四人只有他經(jīng)歷的傷痛最多,只有他真正的感受了陰陽陌路,窮困潦倒時的兄弟情誼,于是哽咽出聲,“薛紹永遠(yuǎn)不忘諸位兄弟的恩德,薛紹在獄中之時,在流放之地,都幸得各位兄弟照料,他日必報此恩?!?p> 一場歡聚落幕,沈三問帶著兒子回家。送走瘟神,王彬覺得自己還應(yīng)該多慶祝兩次。
不多日,便發(fā)生了來俊臣查范云仙,武懿宗陷害武旦二妃之事。范云仙直接被打死了,武氏二妃當(dāng)天被查出,不久便被帶走處死,時間緊迫,公主二人實在是無能為力。李隆基在府里哭成了淚人,武旦卻不敢有絲毫作為。
李隆基于是問師父,“娘親還會回來嗎?父親不是陛下的兒子嗎,父親去求一求,就可以接母親回來了啊?!?p> 薛紹摸摸他的頭,安慰一聲,“隆基不要怪你的父親,他也是身不由己。有許多事,你長大就會明白了?!?p> 武則天而后召李隆基進宮詢問與武懿宗之爭,孩子的話還是很可信的。
李隆基坦然承認(rèn),又說了許多,“隆基錯了,陛下不要怪父親。父親常常教我李家有今日,都是善待天下人,被天下人善待的結(jié)果,隆基那日所說的不過是氣話,氣不過武懿宗侮辱父親?!?p> 此番對答還算得體,武則天不僅沒有怪他,還夸他有骨氣,給他封了王位虛銜,臨淄王。
雖說是個沒有實封的李姓王爺,不過這天下已經(jīng)許久沒有李姓的王爺了,得到陛下如此夸贊,也算是給李氏長臉了,武旦臉上十分有光。
后宮這一番變故,知曉的人都心如明鏡,比如上官婉兒,也比如張昌宗。
張昌宗進宮,可不是真的為了做一個玩物,來俊臣的果斷兇殘,武皇殺母封王的舉動,也讓他有幾分畏懼。只是不甘人下的心,始終驅(qū)使著他去嘗試,去進步。
能夠冒著生命危險,求得大富大貴的人,自然有常人難有的毅力。
可是引起武皇的注意并不簡單,僅僅憑借殷勤、謙卑、謹(jǐn)慎還是不夠的,還是需要一個讓武皇成功注意到的契機。
他決定放手一搏。
人生就是一場豪賭,賭對了未必不能贏回來失去的一切。
上官婉兒與武三思的見面頻率、時機、地點,各種眉目傳情,歡聲笑語,久歷情場的張昌宗自然看在眼里,若是能夠踩著上官婉兒上位,警醒陛下,能夠取代上官婉兒的地位也未可知。張昌宗知道武三思的目的,上官婉兒為武皇起草詔令已久,借助上官婉兒之手,可以掌控許多朝政內(nèi)務(wù)。
上官婉兒代武皇處理事務(wù),一向以武皇利益為先,再次之,安插自己的勢力,維護那些能為己用的文人,再次,維護武三思的利益。而有些利益是武皇不屑管理,她不屑于爭取,武三思卻愿意的。
比如房州縣令之位。
現(xiàn)任房州縣令對李顯不好,他也不敢對李顯好,上有皇帝的命令,一應(yīng)規(guī)程,如有逾矩,他這個縣令都得腦袋搬家,無數(shù)雙眼睛盯著他。屋漏偏逢連夜雨的是,李顯的妻子脾氣還不好,他自然怕被記恨上。
好不容易熬到任期滿,可以升遷調(diào)任,他終于可以卷鋪蓋走人了。
此職可大可小,武皇沒有過問,上官婉兒便可以操作。武三思提了幾次,希望與廬陵王交好,這既然是個有益的機會,上官婉兒也沒打算錯過。
于是她便同意由武三思的親信擔(dān)任這個縣令之職。
沈三問
八千字,這章有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