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知書只是看見,趙禪徐徐向玄武門走去,赭色的袍服在陽光下如流水一樣,折射出璀璨光芒。
而二殿下,遠(yuǎn)遠(yuǎn)立在玄武門下,瞇眼望著這邊。明明是即將入春的時節(jié),那人卻一身墨色大氅,手上捉了一只裝著黑色木匣。
張知書摸不準(zhǔn)二殿下到底要做什么,也少不得小心的跟了一段。
只見二皇子將手揚(yáng)了揚(yáng),只不過張唇吐了幾個字,大皇子定了定,極慢的轉(zhuǎn)過身來。
灰色的遠(yuǎn)景下,流蕩出一串串大笑,二殿下趙靖頭也不會的繞過玄武門,坐上了回府的車輦。
“太子殿下?!睆堉獣杆儆先ィ屑?xì)的看了看趙禪,想要看出些什么不同來。
趙禪擺擺手,眼睛微微垂著,“無事。”
明黃的傘蓋重新張開,鼓角的轟鳴再次響起,一切似乎如常。
只張知書從趙禪手中接過木匣時,明顯的感覺到那雙手在顫抖。
張知書打開匣子,里面是一方黃玉篆刻的寶印,拇指大小,異常精巧。
他拿著印,又看了幾次趙禪的臉色,確定他沒有事情后,才揮揮手留下三百護(hù)衛(wèi),自己親自扶轎送太子殿下進(jìn)毓正殿接受冊封。
轎子行的極快,轉(zhuǎn)過護(hù)城河,十二座水橋,堪堪停在宮門下。
沿宮門直行,一眼能看到一方碩大的廣場,廣場上匯聚了不少文武大臣,都分列在廣場兩側(cè)。一聽見宮門外的傳場聲,紛紛側(cè)目望過去,目送著那赭色身影緩步而來。
千層的漢白石臺階上,皇上目色沉沉,睥睨著底下烏泱泱的人群。
崔福很有眼色,招招手,底下的太監(jiān)立即將冊封的詔書雙手奉上。
崔福笑容滿面,陪著皇上一同把視線放在下方,“繞來繞去,這太子位子還是落在了大皇子的身上,要老奴說,這是天意啊?!?p> 皇上盯他一眼,一派威嚴(yán):“哦?什么是天意,竟讓你知道了?”
崔福諂媚笑道:“陛下的意思自然就是天意?!?p> “多嘴?!?p> 見皇上嘴上雖然嚴(yán)厲,目光卻一直不離趙禪,崔福便知道自己說到了他的心坎上,不慌不忙感嘆道:“老奴記得當(dāng)年王皇后受封時,也是在這里,王皇后嫌禮部寫的祝詞過于贊譽(yù)自己,就自己寫了一段。說今王氏,出身江陵世族,用刀用兵,雙手沾血無數(shù),本不配享受國母恩典,是皇上覺得自己成就趙國霸業(yè)有功,才給了賞賜,既然忝居高位,便以后位起誓,自己在位一日,天下百姓安寧?!?p> “皇上當(dāng)日許諾,等大皇子做儲君,就把十三州交給他。十三州的總城主這些年一直暗中護(hù)著大皇子,總算不負(fù)圣望,等來了今天。陛下不也督促著禮部將那衣服趕制出來嗎?!?p> 皇帝看著越來越近的人,聲音卻是對崔福說的,“你今日話怎么這么多?”
崔福躬身笑道:“王皇后入了皇陵,大皇子也做太子。陛下心里舒坦了,奴才心里就舒坦,話就多了些?!?p> 大約皇帝心情實在太好,懶得和他油嘴滑舌的樣子計較?;噬峡聪蛏砗?,立即有機(jī)靈的太監(jiān)上前宣旨。
在太監(jiān)尖細(xì)的聲音中,大臣們伏跪在地,一陣陣“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祝禱聲此起彼伏。
皇上的唇角在自己都沒有察覺中慢慢揚(yáng)起,心里想了無數(shù)遍遍的腹稿就要脫口而出。
大皇子性情中厚,仁愛天下,是朕與皇后的獨子,皇后雖然早逝,但朕也早答應(yīng)過立趙禪為太子。今日,趙禪得以承繼大統(tǒng),也算了了朕與皇后的心愿。太子之位,對于趙禪,實至名歸。
這些話就要從這個做父親的嘴里說出來時,趙禪突然在十步處停下腳步,砰然跪倒:“兒臣不做太子了。”
太監(jiān)手上一抖,圣旨啪的砸在地上。
皇上嘴角凝固,聲音低沉:“你說什么?”
趙禪道:“兒臣不做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