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探馬來報!吳三桂親自引著清軍殺進了北京城!”
“什么!那李自成呢?”
“闖賊丟盔卸甲,逃回老巢西安了!”
“哼!吳三桂這個賣國求榮的家伙,這.....這李闖也敗的太快了吧……”
陸無雙帶來了這樣的消息,史可法深知局勢已經刻不容緩,都來不及坐下喝口茶,便干咽著嗓子問道: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消息嗎?”
陸無雙連忙端來了茶盞,一邊遞雙手給史可法,一邊答道:
“大人,還有!聽說起初清軍占領北京城附近三河縣、昌平州、良鄉(xiāng)等地的時候,老百姓惶懼不寧,紛紛揭竿而起反對清軍的統(tǒng)治!”
史可法疑惑道:
“噢?這是為什么?”
陸無雙接著道:
“大人!倒不是因為百姓們愛國情切,而是因為多爾袞強制推行剃發(fā)的緣故,因此激怒了各地的軍民,紛紛以死相拼!”
說到這里,史可法忍不住插話道:
“我早就聽說洪承疇早就向多爾袞提出了勿叫漢人剃發(fā)的建議,可是多爾袞卻不屑一顧,可能他并不知道我們漢民族的傳統(tǒng)吧……哎呀,我多言了,無雙,你繼續(xù)說!”
陸無雙點點頭道:
“大人您說的對!本來只是強制剃發(fā),結果導致京師內外百姓流言四起,盛傳清軍有屠民的舉動,更是鬧得人心惶惶!這時多爾袞才撤銷了剃發(fā)的政令,一而再,再而三的辟謠,以此來安定民心!”
史可法喝了口茶,隨即反問道:
“如此便能安定得了民憤?”
陸無雙搖搖頭道:
“大人英明,僅僅是這樣不足以平民憤,于是多爾袞想出陰險了一招,他讓吳三桂作為他入主中原的馬前卒,很多地方的鄉(xiāng)紳只知道山海關大敗闖軍,卻并不知道吳三桂已經投降清軍,所以還紛紛擁戴他吳三桂,至此多爾袞不費吹灰之力便大搖大擺的坐進了北京城!”
聽到此處,史可法難掩心中怒火,拍案而起道:
“這個吳三桂!豈止是賣國求榮,簡直是吃里扒外,狼心狗肺!竟為了一個陳圓圓做出此等喪盡天良的事情,難道不怕遺臭萬年嗎!”
罵聲未落,陸無雙腦海中回想起來他曾去過的那座雄偉的山海關,那個表面上正氣凜然的吳三桂,短短兩個月不到,卻已物換星移……
想到此處,陸無雙不禁有些傷感道:
“大人!那吳三桂的家眷也落得很凄慘,當初山海關大戰(zhàn)大敗闖軍,致使闖賊損兵折將,連左膀右臂劉宗敏都被吳三桂殺死,于是他懷恨在心,一回到北京便屠殺了吳三桂一家三十四口人,無一幸免!”
史可法又是怒斥一聲,氣哄哄道:
“打開國門迎接蠻夷,無異于引狼入室,到頭來害得全家人一起蒙難,他吳三桂這是罪有應得!”
史可法雙眼至耳邊青筋露現(xiàn),語氣愈發(fā)激烈,聲嘶力竭。陸無雙連忙勸慰道:
“大人!事已至此,切莫動氣,氣大傷身??!”
史可法用右手捋了捋自己的胸口,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這才淡淡的答道:
“唉!我猜他多爾袞只要是坐穩(wěn)了北京城,不日便要南下蠶食我大明江山啊,如此這偏安一隅的江南,也要染指戰(zhàn)火了,我們該拿什么去抵抗呢?”
陸無雙又何嘗不知道時局的緊迫呢?只是他心中仍然抱有希望,或者說他唯有相信事態(tài)會往好的方向發(fā)展,除此之外,他別無選擇,想到這里,陸無雙連忙答道:
“大人!闖賊夾著尾巴逃回了老巢西安,可并沒有被一網打盡啊,況且日前張獻忠也在四川作亂,多爾袞若想南下,不得不對這伙盜賊有所顧忌吧?”
陸無雙說完,史可法便聽出了他語氣的激憤,其實這么簡單的道理,他當然是心知肚明,只是猛然聽到這個消息,情急之下才說出了那番話,此刻他不禁笑著答道:
“無雙啊,你說的不無道理,李自成這次大敗而歸,他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當年孫傳庭將軍將他打的僅剩下十八騎逃入商洛山中,結果孫將軍一死,他又卷土重來了!”
當說起李自成時,陸無雙低頭緘默,額頭上的青筋卻不自覺的暴起,史可法見狀便心領神會,隨即說道:
“無雙,看來父母之仇仍然是你的心中恨事,眼下南京朝廷無法出兵抗擊賊寇,闖賊反到被清軍所擊敗,但終有一天,我們會徹底剿滅所有的賊寇和夷狄,振興大明!”
不得不說,這段話說進了他的心扉,陸無雙強忍著眼淚,嗚咽道:
“大人!不瞞您說,我曾暗自立誓,務必手刃闖賊,以告慰父母在天之靈.....嗚嗚......”
在史可法眼里,他畢竟還是個孩子,這個哭聲里似乎還有稚氣,史可法心生惻隱,用一種父親的口吻勸慰道:
“無雙啊!人道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萬萬不可被仇恨麻木了頭腦,你還年輕,還要想到這個國家的興廢……”
雖然陸無雙的心情很激動,但不得不說,他聽懂了史可法委婉的批評,父母之仇大于天,但比“天”更大的是整個國家和民族的命運,這是小家和大家的不同,也是小義和大義的區(qū)別!
但出于史可法的角度,他無法直接告訴他應該放下小家的仇恨,雖然這樣做是對的,但對于二十歲出頭的陸無雙來說,畢竟過于殘忍,過于不近人情。
陸無雙點了點頭,表明他領會了史閣部的意思,隨即開口答道:
“大人,無雙明白了!”
史可法同樣點了點頭,在此刻達成了某種程度上的心照不宣,他欣慰的笑道:
“那就好,你……”
話未說完,只聽見門外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大人!大人!”
聲音很小,也沒敢敲門,顯然是害怕打擾到史閣部,可是又遇到必須稟告的事情……
史、陸二人都聽出來了,那是府里最年長的家丁李老頭話音。史可法連忙回答道:
“李叔?什么事?”
門外李老頭答道:
“圣旨來了!”
“圣旨!”
李老頭刻意強調了一遍。
史可法頗為驚奇的推門而出,沒想到這位新皇帝這么快就下來了圣旨,連忙道:
“快隨我出去接旨!”
史可法領著陸無雙和家丁還沒出府門,便聽見府門外傳來一陣尖細的聲音:
“圣旨到!”
史可法來不及出門接旨,只好止步撩袍跪到在地,陸無雙以及在場的家丁紛紛跪倒一片,三名身著蟒袍的太監(jiān)甩著袖子,大搖大擺的沖進了府門,臉上盡是耀武揚威的神氣,就因為手中一尺寬的黃布條,讓他們體會到了皇帝親臨的感覺。
三名太監(jiān)走到史可法等人近前停下了腳步,“咳咳”兩聲假模假式的清了清嗓子后,哼哼唧唧道:
“史閣部接旨!”
“臣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孝天法祖,改元弘光。任命原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為東閣大學士兼禮部尚書,入閣辦事;馬士英加東閣大學士、兵部尚書兼鳳陽總督,入閣辦事;高弘圖為戶部尚書;張慎言為吏部尚書……;陸無雙為御前六品帶刀侍衛(wèi),望以上閣臣為中興我大明王朝竭智盡力,死而后已,欽此!”
史可法雙手舉過頭頂接過圣旨,待三個太監(jiān)走出門入去,眾人才緩緩的站起身來。
“大人!這……”
陸無雙欲言又止。
史可法連手中的圣旨都沒看一眼,便將這個“黃布條”遞給了李老頭,并示意帶著家丁都散了。待眾人皆離去后,史可法才應聲道:
“無雙!你想說什么,盡管說吧!”
陸無雙急忙道:
“大人!這老狐貍馬士英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我倒不稀罕當什么御前侍衛(wèi),但是大人您卻是高他馬士英一等的第一文臣啊!”
史可法擠出了一絲笑容道:
“無雙啊,你還是太年輕了!你想想看,表面上看我成了第一文臣,而握有兵權的兵部尚書卻是他馬士英,我現(xiàn)在的位置是首當其沖的,他這樣做只是為了明面上服眾,而實際上以他的小肚雞腸,這種明面上的服眾也是暫時的,他的刀遲早要揮到我這里來,這就像是一個危險的訊號!”
陸無雙如夢方醒,激憤道:
“大人,那這圣旨豈不是他馬士英的手筆!”
史可法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輕聲答道:
“無雙,隔墻有耳,小點聲!所以這圣旨我看都不看,按常理來說,皇帝任命閣臣得是廷臣會推的形式,哪有下圣旨的??!”
陸無雙隨即問道:
“既然如此,老賊為何還假傳圣旨呢?”
史可法答道:
“他這樣做有兩個原因,其一是如果廷臣會推,他必將遭受東林黨人的反對和刁難,雖然改變不了結果,但他畢竟難以下臺!
其二還是他這個人心胸狹窄,害怕自己大權旁落,雖然這假圣旨是他自己擬定的,但他仍然不愿當眾承認我第一文臣的虛名!”
陸無雙咬牙切齒道:
“這個假公濟私的老賊,連給個虛名都如此的算計!”
“無雙,你錯了!我剛說了,這個虛名都是暫時的,我已經準備好接受他的手段了,只是不知道他接下來將走出什么樣陰險的棋……”
史可法的話音未落,只聽見“撲棱”一聲,不知道哪里飛出來一只鴿子,在兵部尚書府的上空飛舞良久,不愿離去……
北山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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