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時候,憑著一腔的意氣,瞧不上這個,看不上那個,以為自己到了他人的年歲,應(yīng)當(dāng)比旁人更加榮耀輝煌,可有些時候,也會在心底想著,是否真的會如旁人似的還未可知。人一生的際遇,都是被安排定了,他人的嘲諷、玩笑,似乎只是順著那條路途,將自己一直往那里推,
聶容的心性如此,因而命運際遇似乎也較之旁人稍微好一些,寧王偏愛她,宮中諸人也喜愛她,也縱得她自由自在。
可是,我卻沒這么好命,父親含冤,沈家落難,我與三姐姐、五妹妹、六妹妹戴罪入宮,成為仆女,六妹妹、三姐姐接連亡故,五妹妹與哥哥遠游在外,我身邊可真是無所依傍,既無人幫襯,又無人舉薦,樣樣事項,皆是自己謀劃,從掖庭到漪瀾殿,再從漪瀾殿到澹光院,一路走來,手上沾染的血腥氣味越重了。
聶容面容純凈潔白,娟細的眉,好似春柳煙色,嫣然一笑,整個人都在散發(fā)光采,周遭的事物仿佛也可因她而朗朗煦煦如置于日光下。
我拿過杯子,倒了清茶給她,笑說道:“寧王現(xiàn)下因此事大約也在萬般苦惱,皇上交代的事情,若是辦好了,自然該論功行賞,若是辦不好,怕是也是論罪處罰?!?p> 聶容眉間若有憂思,說道:“難怪我近兩日瞧著他仿佛很愁悶的樣子,問他,他也不說,竟是圣上又給他安排事宜了。”轉(zhuǎn)而向我道:“嬿姐姐,你可曉得圣上究竟是讓桓礬做什么去了?”
我心里當(dāng)然知道,只是道:“不外乎是找到治蟲子的法子,還有就是維持皇城內(nèi)的安定的事情,目下這宮里沒有比這兩項更重大的事情了?!?p> 聶容頷首,聲音輕輕,若黃鸝之音,說道:“也是?!?p> 我撫著她的手,又道:“寧王與皇上乃是兄弟,這天下也是皇家的天下,若是寧王辦事不力,皇上也至多責(zé)罰于他,并不會降位奪職,更何況,王爺做事情向來得力,去歲夏日王爺處理湖州水患之事,皇上不是還在御前對王爺大加贊賞嗎?”
聶容笑道:“姐姐說的是,我想,我之前也瞧著皇上對桓礬的看重,我自知并無能力去為桓礬做些事情,但是,我待他的心是真的,想讓他好的心思也是真的?!?p> 我安慰道:“我怎的不信?寧王待你好,我們皆是看在眼里,你亦是如斯對待他的。盼只盼著,宮里這場蟲災(zāi)快些兒過去,那么,我們都可松快些?!?p> 聶容已是淚眼婆娑,映著燭光燈火,很是楚楚可憐,少不得要挽著手絹為她拭淚。
她抬眼望了半空,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過了半刻鐘,聶容雙眼微紅,柔潤如珍珠,她歉然笑道:“讓姐姐見笑了,我這般小家子氣?!?p> 我見她無礙,便出言道:“這有何妨,人生來不就是有喜怒哀樂的嗎?掉幾滴眼淚,又算得了什么事情,遑論談及小家子氣,那不成大方之家便一輩子都是笑臉歡顏,哭都不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