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我透著窗看見邢氏裹著厚厚的斗篷,如暗夜里的一只幽魂,輕飄飄跑出去了。
我一直以為她身子病弱,應(yīng)當安歇在自己房中,沒預(yù)料到她還有這樣的精氣神兒。
她是去往何處,我不知道,見著何人,我亦不知道。
我將翻涌的情緒以及萬般心思,妥協(xié)放置,屆時月已經(jīng)高高掛起,呈現(xiàn)出西沉之勢態(tài)。
那時的我也沒能預(yù)測到我的世界將出現(xiàn)翻天覆地的變化,命運好似將我們的身上都拴上繩子,到新帝登基之后,就把繩子收攏起來,越來越緊,越來越近,我們被命運翻云覆雨的手聚到一起。
那日,天氣清冷,遠空低垂的鉛云,宛若被凝凍住,幾乎不曾移動過,一片一片堆疊在一處,望之仿若將沉。
傅瓔華在去月改了名字,表其誠心,從此無姓,只有名字,宮中人稱之瑛姬。后來她懷上多福帝姬,才升為瑛妃,但那些都是后話了,容后再說。
她向新帝進了一件畫,紅葉如火,楓樹遒勁,白石冷斜,畫中一蛾眉女子身著宮裝,提筆在楓葉之上寫著字,扔進水中,宮墻之外、河流下方,一位年輕著綠袍的男子,撿拾起來。
皇帝看了,龍顏大悅。
又過了三四日,自東方飛來幾只蒙蒙蟲子,起初宮里人見了不以為意,我心里卻道,這時節(jié)見到蟲子亂飛,實在有些奇怪。到次日,蟲子忽然多了數(shù)倍,各宮的掌事的太監(jiān)和宮女都開始安排仆人驅(qū)趕蚊蟲,可這蚊蟲越趕越多,后來有人提議,殺而滅之。但是,這些蟲子被火燒了,被水淹了,被藥噴了,被煙熏了,依然處處可見,這便引起新帝的重視,雖說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但小蟲上下騰飛,漸漸往北宸殿去了。
新帝召內(nèi)務(wù)司的掌事,讓他盡快尋法子,把這些蟲子除去,掌事帶來一個淮地出生的內(nèi)監(jiān),此內(nèi)監(jiān)說,他家鄉(xiāng)是水澤之鄉(xiāng),蘆葦蕩蕩,蚊蟲常有,因而家家?guī)缀醵加兄蜗x子的方法,出來后個頂個都是治蟲子的好手。新帝聽了,自然高興,以為能就此逢兇化吉。
因多日飛蟲為患,朝野議論紛紛,有一起子人竟然說出新帝德不配位,以至于蒼天施下此等災(zāi)禍以作警訓。
我疑竇頓生,此時新帝根基尚未打穩(wěn),是何人凍了這樣的心思,先帝尸骨未寒,急忙忙的就把新帝從那張龍椅拖下來。
新帝也許因為飛蟲之禍忙得焦頭爛額,尚且還未想到這一樁,也或者他想到了,但是忙于處理飛蟲,分身乏術(shù),尚不能去解決背后的始作俑者。
單是這飛蟲也就罷了,到了飛蟲成霾的第十日,天空忽然降下傾盆大雨,這時候,人人都以為大雨是來將飛蟲災(zāi)禍消解的,誰曾想得到,飛蟲一只只皆往屋子里涌,宮人們扯起簾布帷幔,遮擋主子,毋寧說出行不便了,那些貴人們連用膳看書的閑情逸致也沒了。
新得寵的幾個嬪妃,嚷嚷著皇帝要遷都,皇帝本來已是焦頭爛額,哪里還能忍得住她們吵吵鬧鬧,因而將她們悉數(shù)送回宮中,責令其閉門思過,抄寫《法華經(jīng)》,以凈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