蕪殿的風雪停息,寒氣卻從未停止,即便此刻蕪殿內(nèi),站了數(shù)人,還是令人覺得陰惻惻的。
方才我與三姐姐跟著寧王到了蕪殿,他吩咐我二人去尋管事之人,為壽王置辦洗漱之物,又另有一些汗巾、替換衣物之類。
我們受了差遣,便立刻去做,迅疾如風。小長一直沒發(fā)聲,這時刻,也將將地做起事情來,他始終緘默不語。我心里清楚,于他這樣的人而言,寧王是一道登云梯子,不論何時碰上,都不可輕易放過。
三姐姐倒是寵辱不驚。我想著此番若是討好了寧王,到年節(jié)以后,或許他能記著這點好,能救三姐姐于浣衣所之水火。我往后要往景春宮去了,掖庭的酸苦自然是不必再去忍受了。但是,三姐姐留在浣衣所絕不是長久之計。
我望著三姐姐,雖未低聲向她傾述,但是想來她亦是明白的。她靜默著,搖了搖頭。
她或許是不同意我的做法,又或許是自己沒有信心去完成從浣衣所逃脫出來的事項。
我只得暫且將事情壓下來,我同三姐姐沒有說話,而她的心中也似乎另有所思。
離開三姐姐多日,除了每次與她相見片刻,也無他話可說,此刻聚在一處久了,彼此心意都清楚了然,但也終究是無話可說了。
我悲嘆于這一事情的發(fā)生,但也無力挽回,怕只怕愈往后走,深宮之路愈是漫長,愈是難以面對。
其實,細細想想,這人生一途,何時有人能伴著對方走完的,多的不過十年數(shù)載,短的不過幾時幾日。人壽幾何,難有那么多的時光消磨在他人身上。
我曾經(jīng)預想,到我老了,成了祖母那般滿頭鬢發(fā)如銀的年紀,也還和家中的姊妹兄弟在一起,玩玩笑笑,吃吃鬧鬧,后來,我知道了,做人家閨女的,過了及笄,就要尋摸婆家了,總歸是要出嫁的,我就想著,出嫁后,也要時?;鼗啬锛?,但是現(xiàn)如今看來,是不大可能的了。
目今我是離家千里,現(xiàn)在同身邊唯有的兩位親人都身在異地,見了面,話也漸漸少了。
我安慰著自己,是長久沒有在一處的緣故,如果三姐姐能得到寧王賞識,被擢至其他宮苑,那么我們的日子將大為改善,而且相見的機會也會增加許多。如此一來,一同去見五妹妹的機會也會隨之而增加。
十二月份的寒風拍在身上,我衣衫仍然單薄,蒔薇盡心盡力地為我們要來了冬衣,可如是而知,這冬衣形同虛設,半點保暖遮寒的用處也無,真真是氣煞人也。
我心中千回百轉(zhuǎn)的想著,望見三姐姐面色無波無瀾,好似平湖無風,心下愈發(fā)惆悵。
但是如若就此罷手,措施良機,我自己都會過意不去??扇憬悴辉?,我也無奈,沒有辦法。
只得與她一并去找了管事的劉內(nèi)監(jiān),開了庫房,拿了寧王所要的東西。
值此時,忽然聽得外面發(fā)生大動靜,像是有多人自東南之方緩步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