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算辜負(fù)我這一世的名聲?!?p> 她的聲音顫顫弱弱,好似一根細(xì)線還在繃著萬鈞重石,隨時可能會崩碎。
但是,我仍能夠感覺到那根細(xì)線的力量,它在拼盡全力去渴求那一點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即便是命在旦夕之間,也在掙扎著,掙扎著去追求。
我低著頭,覃思著。她瘦弱的身板里像是蘊(yùn)含著無窮的力量,仿若蓮華,無法相,璀璨無雙。
她沖著笑,眉間疏朗孤冷,幽幽怨怨,不知因何而叢生出如此多的哀愁。明月如素盤,照著蒼茫大地,一片蒼白。于她的眼中,我看見了萬世的惆悵與孤單,那種對于生命最終訴求的希冀。
風(fēng)兒掠過干枯的林梢,颯颯作響,而墻角邊也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音相應(yīng)和。她道:“時候也不早了,明日還得干活,早些去歇息吧?!?p> 我問她:“那你呢?”她笑道:“我想一個人在獨處一會兒?!彼谶@里枯坐已久,像是凝然不動的雪雕冰塑,手腳冰冷。
可她似乎感覺不到一樣,該笑的時候笑,不笑的時候,何止是面無表情,簡直是能一手將你拖進(jìn)暗不見底的深淵里去。
常聽父親吟誦那一句明月無私照萬家,這萬里山河,究竟是誰的天下?是斛朝的,是皇家的,而非黎民百姓。
那清冷月光,蕭蕭南墻,一朝禍起,涂炭的又是誰的性命?是黎民百姓的,亦是皇家的。江山換代,帝位更迭,暑去秋來,山河輕易變換了顏色。
眼前的佳人好似從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中翩然而至,市井鄉(xiāng)俗,素樸自然,卻被硬生生推進(jìn)烽煙四起、民不聊生的戰(zhàn)場上去。我為其哀哀,也為自己哀哀。
我們的性命便如螻蟻草芥一般,在那些人手中把玩,想如何作弄都行,即便有一天丟了性命,也是承雷霆之怒,不能有所怨言。
仙所裊裊,河所皚皚,祭我山川兮哀我民生,民生多艱兮服膺長嘆。
蒼蒼莽莽的山野遍布著動人妖冶的紅花,一簇簇?fù)u曳,一根根墨綠的莖桿好像托著一盞盞晶紅剔透的水晶燈,煞是動人。
河岸邊鋪著木板橋,一走上去能有噠噠的拍水聲,好似環(huán)佩相擊,叮叮咚咚,清脆悅耳。站在渡頭,望著水中浩浩淼淼,仿佛無窮無盡的白露水汽氤氳在上面,一竿竿蘆葦搖蕩,吹起漫天飛花,如同寒冬時節(jié)如約而至的大雪。
這是我記憶中的景象,這是我夢中的水鄉(xiāng)。沈府臨山近水,所謂水就是諳河,傳說中江南曾發(fā)大水,洪災(zāi)不止,年年如此,某一年某一日,來了一位云游高僧,那高僧樣貌奇特,個子高,瘦骨嶙峋,因而額前骨高高凸起,手上十根手指好似細(xì)長的竹節(jié)一樣,乍一看,其貌不揚(yáng),甚至有些丑,但細(xì)看卻十分古拙素樸,像是個苦行僧的模樣。
他見洪水不停,多有餓殍浮于水面,而無人收殮,只因傷者傷員為數(shù)過多,治水官員忙得焦頭爛額亦無法,死者家人也未能盡數(shù)找到。
于是,他發(fā)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