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積雪深,她不小心踉蹌了一下,旁邊的宮女見她窘狀,掩著嘴,吃吃在笑。她撣了撣衣裳領(lǐng)子、袖口,若無其事地重新回到檐廊下。
那兩位宮女中的一名輕蔑地瞥了她一眼,然后低下頭,與同伴說起話來:“據(jù)說那位莊妃娘娘出宮多年,也不知使的什么手段竟能讓陛下恩準她回宮?!?p> 另一名宮女熙然而笑:“開箱驗取石榴裙,這樣的手法,使了多少遍了?!?p> 先前的那一位道:“且不管老套陳舊與否,有效就行。她能一舉還宮,便是個厲害角色。”
她倆在墻邊議論正酣,云色裙衫女子叱問;“你們兩個在說什么?”
兩人垂眼,回道:“沒什么?!?p> “既然沒什么說的,就快些兒做事,哪里這么多啰里啰嗦的話?!?p> 待云色裙衫的宮女走遠,她們開始道:“對我們這般頤指氣使,也不想想當日是怎么巴結(jié)我們的?!?p> “她舊主子回來了。好歹她在莊妃身邊伺候過兩年,到底與我們是不同的?!?p> “我倒要看看日后是她得貴人們歡心,還是我?!?p> 那一個牽了牽她的衣袖,小聲道:“勿要說了。”
她們警覺地朝著我的方向看了一眼,便不再說話。我只管低著頭,裝作根本沒聽見,一心地掃雪、除雪。
莊妃回宮,無疑會對宮中皇后、宜妃、賢妃等幾大勢力進行消解,重新排兵布陣,也不曉得以后這殷都的后宮會是誰的天下。
男子爭奪江山天下,女子爭奪的是家宅宮廷,皆是步步為營,生怕一個錯漏,就萬劫不復。
我將積雪堆到車上,預備將它推走,春吉趕來幫我。
迎面遇上宜妃娘娘的儀仗,彩繡輝煌,玉絡(luò)垂絳,輿上所坐之人面容姣好,一手支在腮邊,好似輕云香雪一般。
我與春吉停了車,伏地跪拜,她飄然而過,留下絲絲若有似無、清雅凜冽的暗香。
春吉望著宜妃遠去的儀仗,愣愣地出聲說道:“我這輩子都不會像宜妃娘娘這樣儀態(tài)萬千的?!?p> 我順著她的目光尋過去,宜妃的身影十分纖瘦,仿佛一捻細柳,自在舒意,堪可如畫。
春吉仍在看著。
我一拍她的手,催促道:“快些兒做事,遲回去了,又要被秦掌事訓斥。”
春吉默默地跟在我身后,過了一會兒,她喊道:“嬿兒?”
我瞧著她:“嗯?”
春吉低低地說道:“你看,我..我怎么樣?”
見我不回答,春吉仿佛有些情急,又問了一次。
我問道:“什么怎么樣?”
春吉蹙起纖眉,仿若細蚊:“長的如何?”
我端詳著春吉的臉龐,姿容秀麗,削肩膀兒,屬于中上之姿。我如實向她說了,她確認道:“真的嗎?”
我頷首:“真的?!?p> 她沾沾自喜,搡了我一把,唇角含笑說道:“快別看了。我們走快點?!?p> 我疑惑于她這樣忽晴忽雨的心思,像有千般變化。但是,照例不問,一個人情緒波折,七情外露,不是什么好事。還是低頭做事,萬事莫管。
雪傾倒地上,映著璨光,明晃晃的,爍人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