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會真正愿意接受一些出賣自己感情的交易，除非這份感情本身并不重要，那就自然可以用它交換一些更為重要的東西，人人都是這樣，莫晨當(dāng)然也是如此
他不是什么情種，至少現(xiàn)在不是，他不會再堅守一份可以任人踐踏和迫害的感情，在這種感情之中他知道自己不是主角，所以只需要配合主角們完成他們的情感歸屬，在他們情感路線上自己只是一個輔助角色，就像一個小丑默默完成自己的工作就好，至于主角幸福與否與他無關(guān)
所以他愿意了解一下這個女人為他開出的條件
“我知道你在京大生活的并不輕松，我有能力可以讓你在京大的生活變得輕松愜意，只要你答應(yīng)我的條件”
女人的話平靜卻又熟練，似乎她早已經(jīng)想好了和莫晨的這樣的對白，交易向來是她十分擅長的事情，她不愿意和莫晨談?wù)撘恍┦裁此^的情感，反正能用交易換來的也不是什么靠譜的感情吧
莫晨到底還是她心中所想的那一類人，被她的利益虛化的可憐蟲而已
“您能具體一點嗎”
有時候順著所有人的意愿或許不是正確，但是至少可以讓自己變得輕松，誰會愿意一直同外界對抗，為的還是不知道結(jié)果的飄渺的情感
有時候愛情或許真的不值一提
“我可以承擔(dān)你在京大四年所有的學(xué)費，每個學(xué)期還會有一筆不菲的酬金作為你生活之用，你畢業(yè)之后我可以安排你出國留學(xué)，或者介紹你到高企工作，或許我用的詞語不太恰當(dāng)，不過順從我，你今后都會一帆風(fēng)順”
果然是簡氏總裁，對于這種交易來說是沒有任何難度的，在她眼里答應(yīng)莫晨的這些條件不過是繁星一隅，可是對于莫晨來說則是他此刻迫切需要的
“聽上去很誘人”
疲憊，心痛，莫晨覺得為什么自己還可以活在這個世界上，他找不到任何理由再去說服自己堅持，也找不到任何理由說服自己放棄，或許他本就不知道到底該堅持什么，又到底該放棄什么
“我想這些條件足夠交換你的感情了，或許我這么做很殘忍，不過我想你應(yīng)該會理解”
是的，他理解，他從小就很善解人意，若是今天的角色互相調(diào)換他也一定不會愿意簡凝和自己這樣的人來往，肖譯才是最好的選擇，他能為簡凝帶來的肖譯都可以，他不能為簡凝帶來的肖譯一樣可以
“您真是一個好母親”
女人怎么會聽不出來這是莫晨的諷刺或者說是抱怨，她覺得莫晨不是一個幼稚的人，這一點已經(jīng)和十三年前的他完全不同，他沒有任何理由怨恨或者不滿，簡凝從來就不屬于他
“我在努力變成一個好母親，就像秦老師一樣。疼愛自己的孩子”
莫晨不知道此刻女人為什么要提起秦老師，她沒有任何資格再去談?wù)撍?，可是事到如今沒有人再去怨恨誰，如果當(dāng)初這個女人不帶走簡凝，那么或許他和秦老師會依舊幸福快樂的和簡凝生活幾年或者十幾年，直到簡凝被疾病帶走，既然最后的結(jié)果都是離開，那么至少現(xiàn)在才是最完美的結(jié)果
秦老師早就已經(jīng)明白了這個道理，只是不敢解釋給當(dāng)年的莫晨而已
“秦老師是個很出色的父親，我相信你也是為了他才來到京都的吧，秦老師對你的期望一定很高，現(xiàn)在我的條件剛好可以完成你們共同的期待不是嗎”
一時間莫晨的視線變得模糊，朦朧中他仿佛看到秦老師就站在他的面前，用他滄桑而含滿怒意和淚水的眼睛死死的盯著他，那像是一種拷問，責(zé)怪他為什么這么輕易就放棄了簡凝，莫晨知道那個老人是最希望他和簡凝可以和好如初的，無論在任何時候他都希望莫晨可以堅持，可是堅持了又會怎樣呢
“謝謝您”
不再堅持，因為沒有任何結(jié)果，不在放棄，因為一切已經(jīng)幻然成空，從今以后不再有任何東西值得他的堅持，因為一切他早已全部放棄過了
“這么說，你是答應(yīng)了”
女人依舊和顏悅色，可是還是掩蓋不住內(nèi)心的鄙視，到底還是如她所想，這份感情真的不值得一提，她慶幸于自己的精明，沒有把簡凝交到這樣一個人手上，連自己的感情都不愿意堅持那么還有什么是不能被他放棄的，這就是不負(fù)責(zé)任，對簡凝不負(fù)責(zé)任，對自己更不負(fù)責(zé)任
“我需要一份保障，最好是書面的”
沒有任何表情，沒有任何異樣，莫晨現(xiàn)在平靜的像是深山里的頑石，沒有其他任何感情波動，沒有靈魂，不會在愛人
“當(dāng)然，這是合同，我把剛剛所說的條件全部規(guī)劃在上面，你可以拿回去看清楚，簽字之后我們的雇傭關(guān)系就正式生效”
雇傭關(guān)系，這難道還不值得莫晨的憎恨嗎，但是他不會了，他不恨別人，只是自己不夠強大，但是自己早晚會強大起來，自己今天所承受的，或者說這些年來所承受的他一定會悉數(shù)奉還，沒有人可以一直傷害他，從今以后
拿著那張紙，沒有任何重量，可是莫晨卻覺得自己已經(jīng)快要拿不住了，女人特意用了大一號的字體在結(jié)尾處注明，綜上所訴所有條約全部執(zhí)行在乙方不對簡凝產(chǎn)生任何感情要求的前提下，一旦違約本合同立即作廢
多么完美的一份合同，這份合同徹底斷絕了莫晨和簡凝的一切關(guān)系，莫晨現(xiàn)在才明白，原來結(jié)束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的不僅僅只是時間或者是背叛，原來一張毫無重量的紙也足以做到這些
“有筆嗎”
幾乎沒有聲音，但是女人依舊聽得清楚
“你不必著急，可以仔細(xì)先看清楚，畢竟這是涉及到你的利益”
女人說著，可還是將一枝筆遞到了莫晨的手上，不必著急只是她的托詞，她此刻應(yīng)該是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份她早就準(zhǔn)備好的合同之上簽上莫晨的名字
“不，是我們的利益”
聲音微弱卻也堅定，至少他還在維持著自己那份已經(jīng)快要消耗殆盡的自尊，簽上自己的名字，這意味著他今后的生活可以一切順利，意味著自己和簡凝從此各自安好，他們在一次回到了年少時互相表演的狀態(tài)。他扮演這可笑愚蠢的小莫哥哥，扮演這可悲可恥的乙方
時間往往會在最尷尬的時候刻意走的很慢，此刻的簡凝就是這樣，她依舊沉浸在自己的尷尬和無措之中，或許還帶有一點愧疚，但是她卻不知道在她看不見的一個角落，一個男孩剛剛和她的母親完成一份合約，合約的內(nèi)容是她無法接受的，也是必須要接受的
對于肖譯，簡凝真的只有愧疚，以至于面對他的時候自己會無法正常的思考，尤其是沒有辦法和莫晨一起面對他，她清楚兩個男孩在她心中分別占據(jù)什么位置，她也清楚自己在肖譯心中占據(jù)什么位置，可是直到現(xiàn)在她還沒有處理好這種關(guān)系，以至于她傷害了莫晨卻還完全不知情
看到莫晨獨自走出去的身影，簡凝一時間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她覺得自己有必要把莫晨留下來，她會清楚的和他們解釋，她會和肖譯說清楚，會給他們一個交代，可是再看向肖譯的眼神的時候，她猶豫了，她覺得有莫晨在自己身邊對肖譯很殘忍，熟不知沒有在他身邊，對莫晨同樣殘忍
人往往是這樣，面對尷尬的感情，總是要有所取舍，只不過簡凝取舍的很模糊，而莫晨取舍的清楚而堅決
“小凝，我?guī)湍愫昧?，我們快點下去吧”
肖譯選擇不在糾結(jié)剛剛看到的畫面，那不重要，為了簡凝他可以忘記所有事情，至少在她面前不給她壓力，她會和自己解釋的，只不過解釋的內(nèi)容或許是他不能接受的，所以肖譯選擇暫時忘記
“肖譯，我有話對你說”
可是簡凝不想再拖下去了，這對肖譯不公平，她不能在任由自己傷害這個男孩，他沒有任何錯，不應(yīng)該受到自己這樣的對待
“哎，小凝，這束花帶回去嗎，要不留在這里算了”
逃避不是辦法，肖譯此時顯得很慌亂，他不想和她說，他什么也不想聽到，他知道簡凝要和自己說什么，他一早就知道這個結(jié)果，可是他欺騙自己，至少不要那么快就告訴他
“肖譯”
簡凝的心很痛，她很感激肖譯，自從自己回到京都生命中就多了這樣一個男孩，會逗自己開心，會陪伴在自己的身邊，會幫自己擦去眼淚，會引導(dǎo)她接受生活，他一直在關(guān)心自己照顧自己，他用十三年的時間竟然沒能打開自己的內(nèi)心，簡凝覺得這個世界不會再有比她更殘忍的人了
可是，感情又怎么能夠強求呢，她也曾無數(shù)次的欺騙自己，無數(shù)次的承認(rèn)對肖譯的愧疚那就是喜歡，可是假的終究是假的，自己的夢中依舊出現(xiàn)的是那個男孩，自己無時無刻都在期待和思念那個男孩，簡凝知道，這才是愛
“小凝，我們回去再說好嗎”
肖譯停下手中的工作，背對著簡凝，他不想被簡凝看到自己這么狼狽的樣子，他不想讓簡凝覺得自己不夠瀟灑，他真的很想回過頭來擁抱一下之后轉(zhuǎn)身離開從此祝她幸福，可是他做不到，他猶豫了十三年，沒有一個答案，沒有那種勇氣，直到現(xiàn)在他還猶豫著，幻想著一切都會變得不同
“肖譯，我們別這樣了好嗎，你聽我把話說完”
簡凝不能在猶豫，她知道如果自己不現(xiàn)在把話說清楚那么她就很難再找到如此刻的勇氣再次面對絕望的肖譯，因為她知道自己要對他說的會讓他更絕望
“你一定要這么快讓我清醒嗎”
肖譯的背影顫抖著，這個男孩同樣經(jīng)歷著巨大的傷害
“對不起，可是我知道如果不和你說清楚我們都不會好過，這對你不公平”
女孩已經(jīng)下定決心，說話的聲音也變得堅定起來，只是這種口吻讓肖譯更加的難過，簡凝是如此清楚地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不是肖譯，她清楚的知道，她也要讓肖譯清楚地知道
“你說，你說要怎樣才能對我公平一些”
清楚地聽著自己心碎的聲音，這是最殘忍的事情
“肖譯，我真的很感謝你，我感謝上天在我最失落的時候讓我遇到你，我知道如果沒有你，我可能不會有勇氣在面對生活，至少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
對于肖譯來說這難道不是最清楚的攤牌詞句嗎
“你不必謝我，是我心甘情愿的”
肖譯打斷簡凝，也許是他真的不想聽到她接下來的話
“就是因為這樣，我真覺得很愧疚，你對我這么好而我卻什么也給不了你，你為了我這樣真的不值得，可能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這么殘忍，所以每次面對你的時候我真的覺得心很痛，可是我也知道，那并不是愛”
愧疚不是愛情，這對肖譯來說是最為殘忍的說法吧
“那你對那個莫晨是愛嗎”
肖譯的聲音微弱而凄婉，簡凝知道這個男孩心碎之后才會如此
“是”
親口對肖譯承認(rèn)自己愛的是莫晨這真的很殘忍，可是事實都是殘忍的不是嗎，簡凝要做的是不在欺騙自己更不能再欺騙肖譯
“莫晨是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和他生活在一起，回到京都之前我們一直在一起，那是我最快樂的時光，直到現(xiàn)在我還無法忘記那個時候”
肖譯可以清楚的聽出簡凝語氣中的向往
“所以，你也是因為離開他才會封閉自己的嗎”
直到現(xiàn)在肖譯才知道簡凝為什么會如此冷淡，原來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是的，剛剛離開他的時候我真的覺得我的世界再也不會美好，我不想接受這樣的世界，我也接受不了沒有他的世界，我真的很想要回到他的身邊，沒有他我真的一秒鐘都高興不起來，我知道和你說這些很殘忍，可是我們都不能欺騙自己的內(nèi)心不是嗎”
為什么不能欺騙自己的內(nèi)心呢，肖譯不明白，自己不也是一直在欺騙自己的內(nèi)心嗎，明知道簡凝對自己永遠(yuǎn)也不可能變成自己期待的那個樣子
“那現(xiàn)在呢”
失去了往日溫柔的男孩看起來竟然也是那么孤寂
“我昏迷的時候腦海中一遍遍的回放我和他的過去，從小時候我們快樂幸福的生活，到長大后重新重逢的我們，他不在認(rèn)我，總是推開我，我知道他恨我，可是我也知道他從來就沒有忘記我，直到我聽見他的呼喚，他把我從另一個世界帶回來，讓我回到他身邊，我真的覺得這是我最幸福的事”
簡凝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利劍深深的刺進(jìn)肖譯的心
“別說了”
肖譯再也聽不下去了，為什么要讓他見證簡凝的幸福，憑什么他一定要知道簡凝深愛這莫晨
“對不起，我真的不想傷害你，所以我必須要讓你知道，簡凝就是這樣一個無情的女孩，請你不要在為她傷心難過了好嗎”
簡凝并非無情，只不過她的全部感情都被莫晨拿走了，別人絲毫不剩
“你從來沒有喜歡過我嗎，哪怕就一點點，或者就一瞬間”
肖譯最后的期待，他自己聽起來都覺得自己很可憐，可能世界上不會有人在比他可笑可悲了吧
“肖譯，我真的很多次都覺得我是喜歡你的，我也覺得可以喜歡你也一定會是很幸福的事，我也真的嘗試過很多次去喜歡你，去接受你給我的世界，可是我沒辦法，我沒辦法說服自己去接受你，可能我更沒辦法說服自己去忘記他”
一直對于肖譯就只有愧疚，有人說如果一個人長時間的對于另一個人保持著愧疚和虧欠，那么這個人也許會真的愛上他，愧疚有時候真的可以轉(zhuǎn)變?yōu)閻矍?，可是簡凝知道自己做不到，要說愧疚，那么她覺得自己對莫晨的愧疚或許要更多，肖譯無論怎么比較都是處于下風(fēng)
“你還真是誠實，就不能騙我一次嗎”
肖譯苦笑這轉(zhuǎn)過身，讓簡凝看清楚他心碎后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