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的陽光照在臉上,難得修昨晚沒有抓著木槿補習,而是讓她好好地、安安穩(wěn)穩(wěn)地睡個好覺。
睡飽了的木槿懶懶地伸了個腰,習慣性地拿手機瞄時間。
屏幕上的數字將木槿的迷離震了個粉碎,她慘叫起來,“我的天!我要遲到了!”
驚慌失措地從床上爬起來,滾咕嚕地去洗漱,結果欲速則不達,臨出門才發(fā)現自己的衣服穿反了。
修笑得幸災樂禍,氣得木槿一腳踩在他的腳背上——讓你笑!
木槿來不及去食堂吃早餐,一路火急火燎地狂奔,嘴里碎碎念個不停,“這是什么鬼天氣,好熱!”
修人在小世界中,輕飄飄地說了句,“我挺涼快的,甚至有點冷?!?p> 正滿頭大汗,一步三臺階的木槿怒不可遏卻無可奈何。
“小心點,免得又摔了,現在這個點,可沒有什么楊平可以接住你?!毙廾摽诙霾庞X得酸,癟了癟嘴。
木槿是踩著鈴聲進教室的,今天巡課好死不死剛好是張鎮(zhèn)秋。
原以為會是劈頭蓋臉一頓罵,沒想到張三藏一改本性,微微頷首,一句話沒有,害得木槿心里抓瞎。
“三藏的寵愛,我實在是無福消受?!弊碌哪鹃刃÷暤泥止颈魂惷艟牭剑倚φf:“這可是跟一皓同等待遇,別人還求之不得呢?!?p> 木槿干笑:“我可能是個受虐狂,對我好點,反而覺得渾身難受?!?p> 陳敏君笑她,“身在福中不知福?!?p> 木槿癟癟嘴沒說話,開始全身心投入今日份的學習任務。
早練一結束,木槿立刻就飛奔出教室,急匆匆地跑去校內的超市。
食堂這個時候已經沒有早餐,校內的超市東西比較全,就是離教學樓遠了些,課間的十分鐘,也只夠一個來回。
超市里的東西琳瑯滿目,木槿率先拿了可以填飽肚子的小面包,然后就開始動了壞心思。超市里溜了一圈,在貨架上找到了純牛奶,還特地找了最純,最有奶腥味的那一款。
修就站在她的旁邊,看著她拿著牛奶面包去結賬。
從木槿開始往飲料貨架尋尋覓覓,再加上她臉上毫無掩飾的壞笑,修用波棱蓋想知道她存著什么壞心思。不過修卻沒有阻止她,默默地看著木槿得意得像只狡黠的小狐貍。
找牛奶花了點時間,超市結賬又排了兩三個人,木槿不得不又跑起來。
高三除了兩個尖子班在致遠樓,其他的班級同在相鄰的明哲樓。
愛學習的高三學子除了有必要的上廁所,其他時間基本是不會出來亂逛的。更別說木槿這種踩著鈴聲上課的情況,樓道走廊上更是一個人都沒有。
如果有一個人,那就會非常扎眼。
木槿一路飛奔,又開始一步三臺階。一個每天只知道學習刷題的高中生,一大早就這么大運動量讓她上氣喘不過下氣,不得不停下來稍作休息。
修站在臺階上俯視地看她說風涼話,“你要是再不走,可就要遲到了,這節(jié)課可是老李的物理課。”
老李雖然不似張三藏那么愛嘮叨,但他卻有張三藏都不可企及的古板,明明年紀不過三十,做事作風卻像極老頭子,所以大家私底下都叫他老李。
木槿咂咂嘴,恨得牙癢癢,仰頭送他一個白眼。
視線中晃入一個人影,木槿微微愣住,想想覺得不可能,晃晃腦袋,應該是跑急頭暈出現幻覺。歇了口氣,木槿又繼續(xù)往上爬。
木槿稍稍不放心,往上爬了一層,特地定睛再看。
不是幻覺,毗鄰的致遠樓樓頂真是有個人影!
木槿說出話來才發(fā)覺自己的聲音在發(fā)抖,“修......你看她像不像莉莉?”
木槿的所見自然映在他的眼中,修臉上的笑容瞬間消散,神情凝重。
不管那個人是不是劉莉莉,這個時間點在頂樓,怎么想都不正常!
強烈的窒息感驅使木槿飛快地往頂樓跑去,可到了樓梯盡頭,才發(fā)現明哲樓天臺的門被鎖上了。
“怎么會?”此路不通,木槿立刻“騰騰騰”地下樓,通過七樓的聯(lián)絡橋到致遠樓。
天臺的門大開著,熱風卷著樹汁的味道迎面撲來。
最近天氣炎熱,處在七樓頂層的學生一直在抱怨太熱,所以學校決定在頂樓放些盆栽樹,擋擋熱量。
作為匯集整個隱明中學所有尖子班、主任教導室的致遠樓,當然是最先動工的。
木槿上去的時候,十來盆樹放在天臺門邊,幾盆錯落有致被放好。
一個人影坐在半矮的墻沿上,風吹動她的柔軟的發(fā)絲,絲絲風動。
“莉.......莉莉?”木槿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那張溫婉的臉,那兩個小酒窩都在告訴她,那個人就是劉莉莉。
“莉莉,你在這里干嗎?!”木槿慢慢地靠過去,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正常,“都上課了,你聽,鈴聲又響了?!?p> 劉莉莉見到木槿的時候,微微怔,隨后輕輕地笑起來,露出兩個精致的梨渦,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愴然爬上了眼尾。
“木槿,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去買試題作弊嗎?”
“為什么?”昨晚她們聊了很多,但她卻始終都沒有提過為什么要做這件事。
“你知道嗎?我從小就被人夸是乖孩子,我也努力地去做他們要的乖孩子......我每天都在努力地去夠他們給我的目標......我努力地想讓他們滿意,讓他們高興......”劉莉莉眼眶沒得攔得住眼淚,淚順著臉頰,滴落在地上,無聲無息,卻震蕩著木槿的胸腔。
木槿的眼中露出了遲疑,停下了腳步,站在風中,靜靜地佇立著。
劉莉莉抹掉眼淚,笑出淚花,“可是,人心就像個無底洞,他們始終都不曾對我滿意過。”
“天生我就不像曲瑤那樣聰明,即使我再努力,也達不到她那樣的高度。我越是努力,就越是可笑......”
“你累了?!蹦鹃容p輕地說,她知道那種無論多努力,都無法企及的感覺,糟糕透了。
“你知道所有美好破滅是什么樣子嗎?”劉莉莉嗤笑,眼中滿是不屑。
“藏在笑臉下的,猙獰的欲望。當你不能再為他們奪得榮耀的時候,你就是一條狗,他們會撕開偽善,在你的臉上打上落敗者的標簽,又不停鞭笞你,為他們再賺取榮耀?!?p> “我看厭了那樣的嘴臉,受夠了那樣的軟刀子。明明沒有傷口,可為什么我會那么疼?明明還能口鼻,可我為什么沒有辦法呼吸?”劉莉莉的眼中滿是掙扎,淚水越來越多,凄凄發(fā)怖。
“我不想買試題的,但是我還是控制不住。拿到試題時的開心,連我自己都覺得惡心。我不再是乖孩子,我成不了他們的乖孩子。”
“現在我已經是個壞孩子。”
“我知道,我太清楚,壞孩子都是什么下場!”
“等著我的,只有白眼!只有唾棄!只有厭惡!”
劉莉莉臉上毫無掩飾的狂狷,像撕裂溫婉的臉皮,露出血淋淋的心。她轉身整個人站在墻沿上,迎風而立,飄飄欲落。
修急了,忙說:“不好,她要輕生!木槿......”
修剛在劉莉莉身上見過這樣的眼神,而今這種眼神復刻在了木槿的臉上——空洞、掙扎。
淚水淌過她的臉頰,修只聽見風中的她說:“隨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