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一切的赫連九公子在赫連族主和族君的面前鬧過、哭過、也求過,但成婚之日已定,事成定局多說無益?!?p> “為了避免發(fā)生意外,赫連族主命人將九公子軟禁在院落里看管,不到成婚當日不得踏出院落半步?!?p> “赫連族主本以為這場聯(lián)姻過后,赫連家族與段氏家族之間的恩情也可以就此抵消??伤龥]想到的是,赫連九公子對段宏的厭惡之深,竟然足以讓他拋下一切躲入俗世?!?p> “赫連族君自然是心疼兒子的,雖然無法反駁赫連族主的決定,但還是忍不得兒子嫁給段宏那樣的女人,所以暗中助赫連九公子逃離的赫連家族,并且在俗世中安排了人接應?!?p> “他本以為雖然兒子今后不能再踏回隱族了,但至少有他派去的人接應,下半輩子至少平安喜樂衣食無憂。但他沒想到的是,赫連九公子的失蹤很快就被赫連家族內(nèi)部發(fā)現(xiàn)了,而他也在赫連家族內(nèi)被軟禁了很長一段時間。”
“赫連九公子出逃的消息雖然被赫連家族內(nèi)部封鎖,但還是有些風聲泄露到了段氏家族。段氏家族怒氣沖沖的找上赫連家族,雙方好一陣協(xié)商之后才選擇了財物補償,兩大家族之間也就此再沒過多聯(lián)系?!?p> “但段宏得知此事后卻深覺被赫連九公子嫌惡羞辱,暗中派人追殺逃入俗世內(nèi)的赫連九公子。雖然九公子躲過了那場暗殺,但也在逃離過程中身負重傷,徹底與赫連族君安排接應的人失去聯(lián)系?!?p> “再之后經(jīng)過各種輾轉(zhuǎn),九公子在一處繡坊謀求生計時,恰被微服私訪的御錦梟一眼瞧中,以皇侍之名跟著御錦梟回到御天皇宮……也就有了主子你的誕生?!?p> 弒月說完,一旁的弒云早已被這既狗血曲折又有些悲哀的真實故事給雷懵了,只能呆呆的咽咽口水,機械的轉(zhuǎn)頭望向他家主子。
不得不說,主子父親的經(jīng)歷,也確實太悲哀了一點。
本來是要身世有身世、要樣貌有樣貌、要才華有才華的隱族公認兩大公子之一,偏偏被段宏那種女人給盯上了,還攤上了一個為了所謂的信義可以犧牲兒子半生幸福的娘。
明明兩族之間的關系也已勉強算是私下和解了,卻還又被段宏給派人追殺,從錦衣玉食的隱族公子一夕淪為奔于生計的繡坊勞工。
這些也就罷了,偏偏之后還在情竇初開的年紀被御錦梟那么個老女人騙了感情騙了身,最終在后宮那么個骯臟不堪的地方香消玉殞,這真是……
已經(jīng)不知道該組織什么語言來安慰他家主子的弒云默默地選擇了閉嘴,安靜的站在一旁等候著命令。
如果可以,他現(xiàn)在就只想先剁了御錦梟、再劈了段宏、然后揪著那什么赫連族主的衣領問她憑什么配為人母!
可惜,他現(xiàn)在不能。
所以啊,還是不要開口了,主子不需要那些所謂的言語安慰。
主子的父親是主子回憶起凄慘幼年時唯一的一點點慰藉,主子現(xiàn)在心里一定很難受很難受。這種難受,不是安慰兩句就能撫平的。
“你們……先退下吧?!?p> 短暫的靜默之后,御弈卿淡聲開口吩咐。一如既往的清冷音色,聽不出半點不對。
弒云弒月兩人對視一眼,放輕腳步退了出去。離開前關上了房間的門,為御弈卿留下了一片獨自舔舐傷口的空間。
……
樓下甲板上,紀凰抬頭看了一眼樓上突然關上的窗戶,心里有一絲不好的預感。二話不說把烤魚塞到風鳴手里,起身走向艙內(nèi)。
阿卿不喜歡封閉壓抑的空間,至少在有了她之后,是不喜歡的。
他每天早上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開窗,除非遇上狂風暴雨的天氣,否則不到晚上睡覺時是不會關窗的。
被莫名其妙塞了烤魚的風鳴懵圈的看著她家主子快步離開的背影,撓了撓后腦勺不明所以,只能繼續(xù)蹲下烤魚。
……
船艙二樓,完全密閉的房間里,御弈卿就那么直直的站在桌前,面無表情。
手里狼毫墨水四濺,筆下的宣紙一張張的被攥緊甩出,周身籠罩著的那股揮散不去的陰霾仿佛在無聲嗚咽。
等到紀凰輕輕推開門走進房時,看到的就是這滿地紙團的一幕。
緩緩彎腰撿起一個紙團展開,還沒干涸的墨跡在糊成一片,擦花了原本的字,不過還是可以很明顯的分辨出紙上那三個名字——
御錦梟!
段宏!
赫連曉風!
“阿卿餓不餓?阿凰帶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紀凰軟糯糯的開口,一邊問著一邊朝御弈卿走去。拿紙的手垂在身側(cè)慢慢收緊,手里的宣紙在空氣中化為粉塵,瞬間湮滅。
她在上樓時剛好碰到了弒月兩人,他們兩人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都給她交代了一遍。
雖然沒能參與阿卿的幼年時代,但她也絕不會放任這些不管是直接還是間接讓她家阿卿受苦的人逍遙快活!
御弈卿低頭看了看自己衣袍上的大片墨跡,把手里的狼毫放在了滿是墨水的桌上。深吸一口氣,沉吟片刻后低聲詢問一句:
“……什么好吃的?”
雖然血海深仇依舊壓在肩上,但這些已經(jīng)不再是如今的他活下去的動力。報仇固然重要,但在他心里,此刻終究是她重于一切。
過往雖不可忘,但當下有她,來日可期。
“嗯……糯米卷、生魚片、魚糕、水晶餃、烤魚……”
聽到御弈卿開口之后,紀凰心里暗暗松了口氣,張嘴噼里啪啦就是一長串的菜名。然而當她說到烤魚的時候,臉色瞬間有那么一絲絲的僵硬:
“烤魚……可能沒了?!?p> 她剛剛把魚塞給誰了來著?是不是風鳴?
算了,風鳴經(jīng)手之后今天的餐桌上不能出現(xiàn)烤魚了,否則得集體食物中毒。
看著紀凰驟變的臉色,再回想一下自己剛剛坐在窗邊時看到的烤魚小隊伍,御弈卿好像已經(jīng)可以猜到發(fā)生什么了。
嗯,風鳴的廚藝,確實……有待提高。
至少……現(xiàn)在還沒達到能吃的狀態(tài)。
“沒關系,沒了烤魚還有別的。阿凰親自下廚,味道必然不會差。”
御弈卿淡然笑笑,走到紀凰身邊,自然的牽上了她的手。
她在努力讓他寬心,他在努力讓她放心。
“原來我在阿卿心中竟是這般優(yōu)秀,還真是讓我有些受寵若驚呢。不過既然夫君大人這么信任為妻的廚藝,為妻也當然不能讓你失望咯?!?p> 紀凰握緊手掌里的一片微涼,嘚瑟昂起的下巴帶著一股孩子氣的驕傲,逗得御弈卿不自覺的彎了嘴角。
他確實不需要安慰,但他需要她陪。
……
“臣君發(fā)現(xiàn)殿下這人夸不得,容易驕傲?!?p> “古人曰:驕傲是一種自信的表現(xiàn)?!?p> “哦?哪位古人說的?臣君去藏書閣翻找一下典籍?”
“不必了,這典籍還未出冊?!?p> “殿下是想說這句話是您這位古人曰的嗎?”
“夫君真聰明,不過你為何要用您這個稱呼?”
“因為殿下著實但得起臣君這聲敬稱。”
“夫君此話是嫌棄為妻年紀大嗎?”
“實話實說,并未嫌棄?!?p> ……
兩人一路膩著、打趣著,好像不管面對過往還是未來,只要身邊有這個人,便已足矣。
桀驁狷狂如她,卻會在他面前收斂一身鋒芒。
清冷淡漠如他,卻會在她面前融化一身冰寒。
世上哪有那么多量身訂造,一切的恰到好處,都是兩個人不斷嘗試、不斷了解、不斷磨合、不斷適應的成果罷了。
在這過程中,總需要兩個人一起付出、一起努力,才能達到一個所謂合適的平衡。
所謂的合適,并不是生來就合適,而是愿意為了合適去適合。
‘足夠愛自己才會慢慢變得優(yōu)秀,足夠優(yōu)秀才配得上另一個優(yōu)秀的人來愛自己?!?p> 這話確實不假。站在怎樣的高度,決定了會看到怎樣的世界,同時也決定了會遇上什么人。但對于紀凰和御弈卿來說,這話還差了下半句——
‘為了愛你,我可以不那么愛自己?!?p> 因為我確信,我從自己身上轉(zhuǎn)移給你的那一份愛,你也會以同樣的方式轉(zhuǎn)移給我,甚至更多。
最后的最后,我們都會成為彼此生命中重于生命的存在。不可或缺,無可替代。
世上有一種愛,叫紀凰和御弈卿,也叫瘋狂。
雷火和冰川的碰撞、桀驁和淡漠的廝磨、獵手和殺手的角逐……摧枯拉朽,勢不可擋。
自遇你后,天地失色,唯你絢爛。
不得你,不成活。
……
西玖、南罡兩國交壤處,無回森脈。
簡氏駐地里,整個建筑群都覆上了一層鐵甲銀盔,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冷光。尤其是最中央的那座宮殿,光是看著就讓人感覺涼透整個大腦皮層。
……
“站??!來者何人?!”
宮殿正門口,幾名侍衛(wèi)橫劍攔在一名斗篷人面前,探究的目光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警惕。
斗篷人頓了一下,隨后停下腳步,慢慢摘下了頭頂上的斗篷帽。
瞬間,斗篷下遮掩的那張俊秀面容展現(xiàn)在眾多侍衛(wèi)面前,驚得她們張了半天嘴,愣是沒想好怎么開口。
看著面前這名原本無比熟悉、此刻卻又莫名有幾分陌生的男子,領頭的侍衛(wèi)震驚的好一會兒之后才不敢置信的開口道:
“墨分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