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霄帝國以西,列騎國。
北霄名下藩屬小國眾多,大都依附北霄帝國而生存,少有完全獨立政權的情況。而這列騎國,就是少有中的佼佼者。
列騎國雖然是北霄名下藩屬國,但卻完全不以北霄帝國為標桿。除了每年上繳國稅貢品之外,其余方面完全就像是一個獨立小國。
而且這個國家,并非皇權至上。凌駕于皇權之上的,還有攝政月族。
在列騎國內,無人知曉月族從何而來,只知列騎國都是由月族一手扶持建立的。國內百姓對月族的存在不可向外提及只言片語,否則便是滿門抄斬之罪。
月族于列騎國臣民而言就是一個深埋于心底的靈魂威懾,比起列騎國皇室來說更不可違背。
列騎國,帝都,古月路。
古老威嚴的壯闊府邸橫亙這一條長街,每一座府邸的府門上幾乎都是同樣的兩個字——月府。
在滿街府邸中,有一座府邸后院的亭閣高聳入云,亭閣上迎風飄揚的綢帶紗簾渺渺如煙,赫然聚集著四周所有月府人員的視線。
這座府邸,就是月氏家族嫡系核心成員的居所——皓月府。
皓月府內,曲橋蜿蜒亭閣落次,每一汪池塘里都游躍著不少鯉魚。
在每汪池塘周圍,都會出現(xiàn)一兩處假山,應景的同時恰好從各個方向遮擋住一處閣樓,讓人無法窺視走向,只能仰望閣樓之高。
這座閣樓,便是月氏家族內無令不得靠近的試煉禁地——疊陣塔。皓月府內所有的機關布局,也都是為了保護這座塔而設立。
此刻,疊陣塔外排列整齊的一群人翹首以盼,期待的視線黏在面前的塔門上,仿佛想要將厚重的塔門望穿一樣。
“浮生哥哥,你說祖母這次能夠攻上塔頂嗎?”
人群里,年紀偏小的男孩壓低聲音,湊到身旁的白衣少年身邊,踮起腳尖在少年耳邊詢問。
白衣少年搖了搖頭,不語。
人群前方領頭的幾名女子中,一名神色嚴肅的中年女子轉過頭來,對著小男孩瞪了一眼,示意他規(guī)矩守禮。
小男孩撇了撇嘴,隨后挪動著腳步,不情不愿的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娘也太死板了,真不知道怎么生出了他這么活潑可愛的兒子。
白衣少年側目看了看小男孩,若有似無的嘆了口氣,神色間滿是無可奈何。
浮屠天資甚好,可惜卻貪玩成性,焦躁難戒。
族中嫡系后脈只有他們兄弟幾人,并無女兒,旁系那些女子又都是些半吊子上不得真排場的。也難怪祖母為此憂白了頭,一次又一次的闖疊陣塔。
說來也是諷刺,這疊陣塔一共九層,層層陣法精絕驚險,本是他們月氏家族先祖為了封存《隱族錄》而建造的。卻沒曾想這塔不僅攔住了外來的盜賊,也難住了族中的后輩。
那時天下分分合合硝煙不斷,十大隱世家族也明爭暗斗糾纏不休。為了履行家族世代存在的責任義務,保護好月氏家族的那一份陵藏殘圖,月氏先祖?zhèn)儽阏伊藗€偏僻小國安身,建造了這疊陣塔。
千百年風云變幻,天下五大帝國主權的局勢漸漸形成。其余不少隱世家族也不再滿足于現(xiàn)有的權勢,開始蠢蠢欲動,朝著俗世伸手奪權。
若非各族之間那一份陵藏殘圖相互制約,恐怕隱世家族與俗世權勢之間的界限早就分崩離析。
不過如今這局勢,也沒好到哪兒去就是。
早些年單氏家族覆滅,單氏《隱族錄》不知所蹤。單氏余孽仍有不少逃脫在外伺機而動,卻因為他們隱匿于市野,蹤跡難尋。
如今向氏、蕭氏兩族的《隱族錄》也被盜走,至今去向不明,向氏家族尋到的陵藏鑰匙也不知是真是假,隱族內眾說紛紜人心惶惶。
簡氏家族身為十大家族之首,族內又有一脈世代為天瀾古國占卜預言的巫師,世世代代忠于紀氏一族。如今她們一族動作頻繁,要么是族內政權大變,要么是紀氏崛起在即。
今后還不知究竟是何局勢,族中后輩的能力又一降再降,也難怪祖母急著將塔頂?shù)摹峨[族錄》取出來。
還記得在他幼時,常無意間聽到父親母親提及一位傾夜舅舅。據說他那舅舅真乃是月氏一族的天之驕子,十八及冠之時便破解了疊陣塔第六層,成了族中老一輩人都望塵莫及的存在。
也正因如此,那傾夜舅舅成了祖母親力培養(yǎng)的希望,也成了月氏家族當之無愧的少族主。
不過好景不長,傾夜舅舅雖有尋常男子不可比擬的經才偉略,卻還是逃不過一個情字。毅然決然舍下隱族少主無上尊貴的身份,嫁入了俗世。
傾夜舅舅嫁后,不出幾年便香消玉殞。祖母得知后心志消沉鬢角染霜,母親她們也勸說不得,自那以后族中再未有人敢提及另立少主一事。
不過也正因如此,至今族中大部分事務都還壓在祖母身上無人分擔,他著實擔憂祖母的身體。祖母年歲已高,也不知吃不吃得消啊。
“出來了出來了!族主出來了!”
不知道是誰一聲驚呼,將沉浸于自己思緒的月浮生喊回了神。他猛然抬頭朝塔門處看,卻只看到了一道蹣跚蒼老的身影。
從塔里走出來的老婦人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十歲,無力的搖了搖頭,獨自朝著主院的方向走去。
在她身后,翹首以盼的眾人見了她的舉動后紛紛搖頭嘆氣,失望的抬起腳步,跟上老婦人的步伐。
族主已經卡在第八層多年了,看來是難以過這一關了??!只可惜族中唯一一個有希望闖過第九層的少主,卻……卻已經不在人世了。
皓月府主院殿廳里,剛剛從疊陣塔里出來的老婦人挺直脊背坐在首位,環(huán)視下方一眾族員之后,嘆了口氣開口道:
“即日起,月浮生便是我月氏一族的少族主。本主將親自教習他布局破陣,你們可有異議?”
今日再次闖了疊陣塔之后,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老了,竟然到了第八層之后便已經無力再走上第九層。
這樣退步的打擊,也提醒了她不能再沉浸在痛失愛子的悲傷中。她必須盡快培養(yǎng)出月氏家族下一任接班人,月氏家族,不可以斷送在她的手中??!
殿中眾人因老婦人這一番話震驚了半晌才慢慢回神,心中思量片刻,終于還是陸陸續(xù)續(xù)恭敬道:
“謹遵族主之令!”
說完,這群人繼而轉身朝著月浮生的方向彎腰行禮,開口道:
“我等拜見少族主!”
族中所有小輩中,也確實唯有浮生小兒能與當年的傾夜少主一比。
月浮生被眼前這一幕驚得不輕,直到他的母親保持著行禮的姿勢輕咳兩聲,他才回過神來,受下這一禮。
只是今后,他的肩上便扛下了不可推卸的重擔了啊。
……
西玖帝國,帝都,皇宮,繹桐宮。
沐嫣桐的婚禮正如火如荼的進行著,哪怕是暗中爭得頭破血流的各方勢力,此刻都齊齊掛著友善的微笑,在婚宴上說著祝福的話語。
此刻,哪怕是沐瑾宣和紀宸吟這樣穩(wěn)坐權勢巔峰的權利大佬,都和不少官員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與其說是聊天,倒不如說更像是試探。
而出于君者為尊等等的各種禮儀,紀宸竹、晨澤語、御弈卿身為西玖帝國最尊貴的三位君位男子,按照習俗自然也得到這繹桐宮的后院走一趟,多多少少對今天新上位的二皇婿立點規(guī)矩,也好讓他先知曉禮儀尊卑,切勿冒犯。
總之滿場人員里,就連御弈卿被紀寧強行拉去了后院,說是要給帝都中許多沒規(guī)矩的公子、皇子立立威,唯有紀凰一人倚坐在靠椅上,那叫一個愜意散漫。
“邪王殿下怎么在這兒一人用餐呢?還真是二皇姐招待不周啊!罷了罷了,得虧殿下氣量高不介意。來,本皇女和殿下喝兩杯聊幾句!”
滿場游蕩的四皇女終于還是提溜著她的小酒壺、捏著她的小酒杯,文縐縐的坐到了她家主母的旁邊,客氣斯文的開始倒酒。
紀凰淡淡的瞥她一眼,鳳眸里有掩飾不住的嫌棄,卻還是端起了那小得可憐的酒杯,一口倒完了杯子里那幾滴酒。
“好酒量!殿下好酒量!來來來,本皇女再和你多喝幾杯!”
沐引澗極其浮夸的開口贊嘆著,捏著她的小酒壺,嬌滴滴的再給紀凰斟滿。
然而紀凰此刻的表情是真的已經嫌棄到了巔峰,大有“你再不說正事就不用再開口”的架勢。
這惡狠狠的眼神威脅,嚇得沐引澗小手一哆嗦,連忙湊過去裝作幫紀凰整理衣角的模樣,壓低聲線快速道:
“部分資料已經確認在沐嫣桐書房暗室,但還有不少關鍵資料依舊沒有找到?!?p> 沐引澗說完,又伸出蹄子在紀凰肩膀上拍了兩下,不要命的開口感嘆道:
“瞧瞧殿下,娶了王君就是不一樣了,穿在身上的衣袍都精致了許多。這么好看的樣式,一看便是王君為你挑選的吧?”
紀凰瞥她一眼,無語的把肩膀上那只蹄子扒開,眼角余光掃到被眾多夫郎們擁簇的許蓮雅,心思一動指尖蘸水在桌案上輕點。
“四皇女說笑了,本王哪里懂得府上這些小事,自然都是王君在安排打理。”
話音剛落,紀凰也快速將桌案上的水跡用內力蒸發(fā)。這一連串的動作只在一句話的功夫間就已經結束,連緊盯著桌案的沐引澗都只是勉強看了個明白。
去探查許蓮雅的宮苑?但是許蓮雅應該不清楚太多許忠義的事情吧?畢竟就連沐嫣桐這個親生女兒,許忠義都并未全盤托付。
心里雖然疑惑,但沐引澗還是笑著和紀凰閑扯了幾句,做做樣子之后起身離開,準備安排人潛查許蓮雅那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