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方趕緊擦擦自己的臉，眨巴一下滿眼淚花：“唉！讓大家見笑了！”
餐車里面鴉雀無聲，沒有人笑話他。
對于列車長譚步高來說，吳方就是這么一個英雄漢子，俠肝義膽，鐵骨錚錚。盡管他倆為了工作經(jīng)常爆發(fā)矛盾沖突，有時甚至撕破臉皮，依然是好朋友，肝膽兄弟。對于鄺霞來說，他看到了吳方的另一面，豪邁霸氣之中，卻有不一樣的鐵漢柔情。對于新民警夏冰冰來說，她感到很驚奇，這個吳方副支隊長居然會掉眼淚？儼然像個孩子似的軟弱。剛才他還罵我沒用，現(xiàn)在他不也是這個熊樣？看來，這個領導完全不是硬邦邦的鐵石心腸，他還有另一面，只是不會輕易流露。
“老虎，不要著急，高海山和商川應該帶了武器?！弊T步高說。他在這條線上跑了十多年車，早就認識高海山了，商川則是認識不久。
“帶了。高海山帶上了手槍，微沖，商川是個輔警，按照規(guī)定不能使用武器，上面特批，早就給他配了一支大火力的雙筒獵槍，限于峽山林區(qū)防身使用。還有強光電筒、警用電話等等，都屬于八件套。沒什么特別的。”
“你這么關心他，可以給他打個電話，問問怎么樣了？”譚步高站起來，指著桌上那部江虹用的警用電話：“這一路上可以保持聯(lián)系，互通信息。”
“我們要沉住氣?！?p> “為啥？”譚步高拿起了警用電話。
“別開玩笑！”吳方一把奪下警用電話，抓在自己手里：“他倆目前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有了結果會來電話，我們不要影響他們。他倆走的搜索隊形，一左一右，高海山走前面，商川斷后。這么晚了，原始林區(qū)危機四伏，必須時刻保持警惕。”
“這么危險！”譚步高嚇壞了。
“他倆頂著夜色，已經(jīng)出了泰河車站，正沿著鐵路線小心翼翼前行。商川是特種兵出身，應該沒有什么問題。就是高海山的年紀大了，恐怕跟不上趟，商川肯定要顧著他。但愿他們一路平安，千萬別出什么事情?！?p> “吳頭?！编椣家宦牸绷耍骸八麄円幌逻€到不了，我們阿Sir怎么辦?。俊?p> “唉！”吳方嘆了口氣，低下了頭：“黑子，就看他自己吧！”
“鄺霞?！弊T步高說：“不要多想，黑子雖然年青，也是經(jīng)過很多事的人了?！?p> “步高。”吳方抬起了頭：“前面就是田西站了，抓緊時間，我們?nèi)タ纯茨莻€衛(wèi)生間。它是第一現(xiàn)場，看看能有什么發(fā)現(xiàn)？冰冰，你把刑事勘察箱拿出來?！?p> “好的?！毕谋s緊站起來，跑向餐車的另一頭，刑事勘察箱放在儲物間。
吳方從桌上的紙筒里抽出幾張餐巾紙，拎上自己的雙肩包，來到軟臥車廂衛(wèi)生間的門口。他的小雙肩包都是走到哪里帶到哪里，因為里面全是重要物件，不能離身。
只見衛(wèi)生間的門把手上，交叉貼了兩張白色封條。半邊貼在門上，半邊貼在門框，膠水似乎已經(jīng)干了。門上還有一張字條，上面用圓珠筆歪歪扭扭寫著一行紅色大字：廁所故障請勿使用
譚步高輕輕的揭下封條拿在手里：“鄺霞，你的手腳還挺快的?！?p> 鄺霞回答：“阿Sir吩咐一定要快，否則有人進去方便，現(xiàn)場就破壞了?！?p> 吳方放下了雙肩包：“開鎖?！?p> 鄺霞急忙掏出鑰匙，打開衛(wèi)生間的門鎖。
吳方用兩張餐巾紙疊在一起，小心翼翼蓋住衛(wèi)生間的把手，向下一壓，慢慢推開了門，他這樣做是為了避免破壞相關的指紋信息。譚步高就站在他的身后，因為衛(wèi)生間的門非常小，吳方擋在他的前面，他就只能踮起腳尖伸頭探腦往里面看。
列車正在緩慢向北行駛。外面，安裝在軟臥車廂底部的唯一一臺空調(diào)壓縮機始終在辛勤工作，“噠噠噠噠”的噪音一直持續(xù)的響著，有點沉悶。
衛(wèi)生間里空蕩蕩的。排便是蹲坑的，并非抽水馬桶，這是老式綠皮車的標配。窗內(nèi)一角有一個洗手池，白色陶瓷，很小。另外一角放著一個空的塑料水桶，旁邊放著一支短的高粱掃把，一個拖把掛在墻上，這些用具是乘務員用來搞衛(wèi)生的。
窗戶依舊是大開的，沒有欄桿，山風不停的吹進來……
很快，夏冰冰提著一個刑事勘察箱來了，箱面印著四個白色漢字：乘警專用
刑事勘察箱是一種配合辦案取證的專用工具箱，通常配備各種粉末、毛刷、磁性刷、放大鏡、指紋印泥、黑色膠帶、繪圖儀器以及其它警用勘察工具?？紤]到乘警工作的特殊性質(zhì)，乘警專用的刑事勘察箱屬于微縮版的，攜帶方便。
“鄺霞?！眳欠秸驹谛l(wèi)生間的門口，睜圓眼睛，上下左右打量：“你告訴我，你確定你看到的是真實影像，而非幻覺？深更半夜，在這茫茫的原始大山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荒無人煙。你說看見一個女子扒在火車窗戶外面，只露出半張臉，一眨眼不見了，是真的嗎？”
“吳頭，我只看見了半張臉和兩只手。”
“不管怎樣，反正是人，一個青年女子?！?p> “我也不信有鬼，都是初霖那個死胖子咒我的，說是今天晚上讓女鬼掐死我。沒有想到玩笑成真，我沒有被掐死，差一點被嚇死?！?p> “鄺霞，你的旅客斯雨蘭不見了，你能確定你在這里看見的人就是斯雨蘭嗎？”
“是的?！?p> “真能確定？”
“前面我還不敢，只是覺得面熟，現(xiàn)在可以確定。而且她的包廂門還開著，人不見了，我在車上找了兩圈，沒找到她。斯雨蘭是在武漢上的車，她還背著一個琵琶，非常漂亮！上車以后她就一直待在5號包廂。她的包廂沒有別的旅客，她也很少出來，我進去搞衛(wèi)生跟她聊過幾句，有點印象?！?p> “我知道了，謝謝你的肯定回答?！眳欠蕉自诘厣?，仔細端詳衛(wèi)生間的地板。
“老虎。”譚步高很奇怪：“你的脖子拔那么長，看什么呢？衛(wèi)生間的地板臭烘烘的，排便口還倒灌著風，你在尋找什么？”
“有…東西?！?p> “什么東西？”
“我正在看?！?p> “除了濕漉漉的地板，地上啥都沒有，我什么都沒有看見?！弊T步高很著急，站在吳方身后，瞪著眼睛拼命拔著脖子向里探望。
“也許正常，也可能不正常。鄺霞，這個廁所你搞過衛(wèi)生嗎？”吳方頭也不抬。
“我每個站都搞，就是比較簡單，粗放式的。”鄺霞老老實實承認。
“最后一次是在什么時候？”
“泰河車站開車…不是，就是你叫我回來的時候?！?p> “怎么搞的？”
“抹布擦擦臺面、窗戶，地板用水沖干凈唄！吳頭，有問題嗎？”
“怎么沖的？”
“兩桶水倒進去，水在地面轉(zhuǎn)一大圈，所有污垢都從排便口下去了?！?p> “除了那一個斯雨蘭，軟臥車廂還有別的女旅客嗎？”
“9號包廂有一個老奶奶，4號包廂有個帶孩子的，就是前面初霖補票送進來的，其他都是男旅客了?！?p> “這就對了，冰冰，刑事勘察箱呢？”
夏冰冰趕緊蹲下身，打開了刑事勘察箱，譚步高和鄺霞自覺讓開一點空間。只見吳方轉(zhuǎn)身從刑事勘察箱里拿出了兩副白色手套，自己戴上一副，另外一副給夏冰冰，叫她戴上。然后拿出一個金屬鑷子，一個透明小薄膜袋，一雙塑料鞋套。譚步高、夏冰冰和鄺霞面面相覷，不知吳方要干什么，也不知道他發(fā)現(xiàn)了什么可疑之處？
一切準備完畢，吳方發(fā)話：“冰冰，開你的執(zhí)法記錄儀，全程錄像?！?p> 夏冰冰迅速按下左肩胸口執(zhí)法記錄儀上的一個按鈕，紅色小燈開始一閃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