僖嬪離開后,桑茶便躺在那片昏暗的地方,沒有期待誰能來救她,也沒有什么死前的諸多恐懼。
到了晚膳時間,看守的侍衛(wèi)送進來一些飯食,拿破碗裝著,隨意丟在地上讓桑茶去吃。
桑茶略看了一眼,只微閉著眼睛,任由嘴唇干得出血,腹部餓得陣痛,也沒有吃下一口。
從未真正在死亡邊緣煎熬過的人,到底是嬌慣些的。
入夜,那紙糊的窗戶縫里漏進陣陣冷風,大概是因為常年未見陽光,屋內(nèi)陰冷潮濕的很,連同鋪在地上的稻草,都有幾分涼意。
桑茶蜷縮著身子,因受了冷身上抖得厲害。
“夜里露重,兩位吃盞酒吧?!鄙2璋胄阎[約聽見外頭有人在說話。
果然,片刻后,門再度被打開來,兩個身影進了屋。
“清越,你還好嗎?”葉蓁急急走了過來,瞧桑茶縮成一團的樣子,連忙拿出件深色的襖子給她披在身上。
“你怎么來了?”桑茶感到有些頭暈,大約是因為餓得過了些。
“葉蓁放心不下你,非要過來瞧瞧。”聽這聲音,桑茶辯認出是胤禩也來了。
“你們快走吧,若被旁人發(fā)現(xiàn),只怕會借此做文章,拖你們下手。”桑茶伸手推開葉蓁。
“我不相信你是細作,你一直對我們御茶房的人這么好,怎么可能是細作。”葉蓁眼含著淚,話語間有些倔強的堅持。
“我也相信你是清白的。你若愿意,我們便幫你引開侍衛(wèi),助你逃出去?!必范T說道。
“我不想連累你們,若是因為我再將你們牽扯進來,我寧愿赴死。”桑茶怕了,這世道遠沒有她想的那么簡單,她和胤祺之間說不上是誰拖累了誰,卻終究是牽扯在了一起。
“你不必為我們擔心,我們自有脫困的法子?!必范T說道。
“什么法子?你怎知今日前來未曾被人盯上,一旦放我離開,說不定正有人在外守著準備將你們一舉擒獲,你是皇子,或許尚且能脫罪,葉蓁不過是個宮女,又能如何?”桑茶篤定胤禩一心只想救自己出去,說什么萬全之策不過就是個幌子罷了,她自然不愿他們?yōu)樽约好半U。
胤禩被桑茶堵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八爺,多謝你的一番美意。如今我已沒有逃出去的打算,你也不必為我犯險。扶桑已經(jīng)死了,只有葉蓁還讓我放心不下,我只希望日后你能時時庇佑著她,護她一生周全?!鄙2枥~蓁的手,如同一個長姐般一字一句交代著。
“清越......”葉蓁未皺了皺眉,滿眼的淚水霎時傾覆,落得一塌糊涂。
“你們倆之間的情意我是知道的,他日出了宮,便跟在八爺身邊,想來你也不要什么名分,若能相守至白頭,已是難得。”桑茶強笑著說道。
“我定會護葉蓁周全,你便放心吧?!必范T這句話似是藏著萬千的情緒,有些酸澀。
“蓁兒,有件事,或許我真的需要你的幫忙。”桑茶鄭重其事地說道。
“你盡管說,我一定會替你辦到。”葉蓁抹了抹眼淚說道。
“我的行李包袱里放著一塊玉,你去替我拿來可好?”桑茶撫著葉蓁的臉,有些疼惜。
“都什么時候了,你還管什么玉呀。”葉蓁心里只為桑茶著急萬分。
“來時便只帶了這塊玉,如今要去了,我便也想帶著這塊玉走。”桑茶想起從前,有些心累。
“好,我這便去替你取來?!比~蓁為桑茶緊了緊襖子,便轉(zhuǎn)身出門去了。
“八爺?!必范T欲要跟著桑茶離開,卻被桑茶給叫住了。
“皇上可有怪罪于他......”桑茶低聲問道。
“不過是小做懲戒,想來是不礙事的?!必范T嘆了口氣說道。
“如此便好。”桑茶則是舒了一口氣。
“如今你在此處,他可來看過你一眼?這樣做當真值得嗎?”胤禩實在對這起“冤案”瞧不慣,更是為桑茶不值。
“他不來也好,即便他來了,我也不會見他?!鄙2鑸远ǖ卣f著,不禁緊了緊自己的衣服。當日的那份屈辱她忘不了,她厭惡這樣的自己,又有何臉面去見他?
“清越,當初我選擇放棄你,是因為我覺得自己護不住你一世安康,可如今你在他身邊又得到了什么?他還不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身陷囹圄卻無計可施。早知如此,我便該爭上一爭......”胤禩有些后悔,后悔當初的成全。
“日后切莫說這樣的話,你心里明白,我待你不過是姐弟的情意,不要為此辜負了一個真心待你的人?!鄙2枰琅f如同那時般決絕。
“你放心,我不會辜負蓁兒?!必范T撂下一句話拂袖離去。
在他們的這場情愛里,彼此都明白對方的心意,但有人愿意飛蛾撲火不求回報,自也有人愿意一生相護來回應這段感情。
夜深了,明月清冷,桑茶已是毫無睡意。再過些時辰,待太陽升起時,一切便真的結(jié)束了。
桑茶將那玉握在手中,繼而貼在胸口。
而胤禩的營帳內(nèi),卻有客暗自到訪。
“你來做什么?”胤禩瞥了一眼來人,也沒給個好臉色。
“你去瞧過她了?她怎么樣了?”胤祺問道。
“你若真的關心她,便該親自去見她?!必范T將手中的杯盞重聲擲于案上說道。
“見了又如何,我救不了她?!必缝鞯挂膊粍优?,只是平和地說著。
“明日便要行刑,你若現(xiàn)在帶她離開,一切都還來得及?!必范T抓著胤祺的雙肩說道。
“這里是驪山,你覺得能逃多遠?”胤祺迎上胤禩的目光,冷靜異常。
“那也比如此無動于衷的強!難道你是怕皇阿瑪責罰才不愿冒險一試?”胤禩一拳捶在案上,恨自己救不了桑茶。
“若沒有把握便貿(mào)然行事,只會害了她?!必缝鞯恼Z氣中有一絲謹慎。
“如今她自己被判刑,你再猶豫不決可就真的死路一條了!”胤禩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你若是愿意助我,或許明日還有一線生機?!必缝鞔范T發(fā)泄完怒氣,又平靜地說道。
“只要能救清越,做什么我都愿意?!必范T神色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