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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唐煙云

第五十八章 絕戶計

開唐煙云 譽宸 3300 2018-08-21 23:01:52

  謝軒聞言,頓時一愣,緊接著大腦便開始高速地運轉,開始分析高力士此話的真假。

  那夜的血戰(zhàn),建寧王李倓以性命相搏,拼死相救,其后李倓、李俶兄弟與自己走動也頗為頻繁。二人都乃是太子的子嗣,他們的行為被外界理解為太子對自己有招攬之意,這并不奇怪。而張九齡雖因那一夜形勢所迫,曾著人請陳玄禮出手相救,但在經筵之上,卻也表現出了對自己的不友好,按理來說,外界應該不會將自己與他聯(lián)想到一起。

  不過事關重大,他也不敢輕易表明立場:“大將軍此言何意?”

  高力士看他一眼:“我是何意,幼安不知?”

  謝軒笑道:“末學知或不知,就看大將軍何以教我了?!?p>  面對謝軒這不敬的言語,高力士非但沒有怪罪,反而哈哈一笑:“早在數日前,幼安放出消息之時,張相便找到了我。張相言道,安祿山此子狼子野心,早有篡唐之心,所懼者他與林甫也,然二人年事皆高,恐難撐過下一個十年。兩人若死,楊國忠獨攬朝政,卻無宰輔之才,安祿山久之必反。內亂一生,周圍鄰國必然趁火打劫,天下必亂。屆時,天下英杰雖眾,能撥亂反正、御敵于外者,非幼安一人莫屬。是以,囑托我,為天下百姓,為江山社稷,一定要出手保下你?!?p>  高力士話一說完,謝軒就知道他絕對沒有說謊。雖然謝軒也不知道張九齡為何會對自己持有謎一般的信心,但是就憑這幾乎將自己吹上天際的話,就知道絕對不可能是出自于高力士之口。

  這時,就聽到高力士又道:“如今幼安可知否?”

  謝軒起身下拜道:“此事事關重大,末學不知大將軍來意,只能以糊涂相對,得罪之處,還請大將軍恕罪。”

  高力士坦然受之,笑道:“起來吧?!鳖D了一頓,他又從袖口取出一張疊放整齊的宣紙,遞給謝軒,“幼安看看,這份名單可有遺漏?”

  謝軒接過宣紙,展開一看,雙眼頓時為之一凝。這些天來,這份名單,他翻來調去已經看了無數遍,對上面的名字已是倒背如流,只一眼,他就知道與自己手上的名單分毫不差。這份名單除自己之外,就只有王逸之和王子璇持有,王逸之剛剛從這里離開,源頭若是在他這里,王逸之不可能不告訴他,那么唯一的解釋就是,高力士手上的這份名單,乃是王子璇所給。

  謝軒從未想過,王子璇竟會對這位玄宗身邊的內侍如此地信任,竟將如此大的秘密都與之分享。然后瞬間,他由此又想到了更多的東西。

  陳玄禮和高力士在玄宗不得志時,便跟隨在玄宗的身邊,可謂是玄宗最為信任的人。兩人在原本的歷史中,雖然都參與了馬嵬坡兵變,但是對于玄宗的忠誠卻是絲毫未曾打過折扣。但是,兩人卻又是不同的,陳玄禮的忠,是愚忠,除非是到了山河破碎的程度,否則絕不會輕易改變,而高力士,拋去忠心不說,又多了一份審時度勢的變通和精明。

  恐怕這也是張九齡在二人之中選擇高力士,而王子璇也敢以身家性命相托的根本原因。

  想到這里,謝軒立時就道:“分毫不差,想必是出自子璇的手筆?!闭f著,就將宣紙重新疊好,還給了高力士。

  高力士接過宣紙,重新放入袖口中:“死者入土為安,況且此事終究是涉及到皇室顏面,鬧到開棺驗尸的地步,終歸不妥,還是讓新平公主自承其罪,方是最穩(wěn)妥的辦法?!?p>  謝軒聞言道:“末學豈會不知此中的道理,問題是新平公主又怎肯自承其罪?”

  高力士笑道:“裴竑并非是暴斃而亡,自臥床不起到死去,足有四月之久,其既死于毒殺,那使用的必然就是慢性的毒藥。想要用慢性毒藥毒殺裴竑,又不被其發(fā)現,料來必定是下于飲食之中。那么,此藥必然是無色無味之物,諸如斷腸草、雷公藤、鉤吻、信石之類的毒藥,便可以排除了。前日我就此事,曾去太醫(yī)署調出裴竑兩年前的醫(yī)案,醫(yī)案中竟無類似中毒的記載,是以我便立刻想到了西域上貢的一種奇毒——青絲白首。于是我便去了一趟殿中省尚藥局,果然發(fā)現了新平公主領取青絲白首的記錄,時間正是在兩年前裴竑臥床之時。”

  謝軒頓時振奮道:“此毒長安只有尚藥局有嗎?”

  高力士笑道:“莫說是長安,便是整個大唐也只有尚藥局可以找到此毒。”

  謝軒試探道:“如此說來,定罪新平公主并不難???”

  高力士搖頭道:“只能說證實袁竑死于毒殺不難。新平公主到底還是陛下最鐘愛的女兒,近些年來,陛下對之言聽計從。只要她編出個合理的理由,陛下多半不會重責。”

  謝軒聞言,頓時就皺起了眉頭,這又回到了他和王逸之探討的問題,想要將新平公主一擊必殺,實在太難,或許只能走誣其謀反這一條路。然而,他對高力士實在是談不上了解,是以,絕不敢在其面前提出這樣的計劃。

  這時,就聽到高力士又道:“實際上想要置新平公主于死地,并非是沒有辦法。昔日安樂公主仗中宗寵愛,聯(lián)其母韋后,毒殺天子,陰謀敗露后,為當今圣人親手斬殺。對陛下來說,謀逆之舉乃是不可饒恕之罪,也是他最大的忌諱,幼安可懂我的意思?”

  這可真是英雄所見略同了,但是打死謝軒,他也想不到,高力士竟然會當著自己的面,說出這樣的話。

  高力士看著謝軒驚詫的表情,嘆口氣道:“身為臣子,我本不該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然而我也深知,新平公主和這三位王爺,乃是對方手中重要的棋子。我雖然不知道這一股神秘的勢力,到底是何來頭,但這些年來,對方蠢蠢欲動,我和玄禮并非是沒有絲毫察覺。我亦知道,對方手中的棋子遠遠不止這份名單,但是越是如此,便越要掀起一樁大案,來殺雞儆猴,幼安可明白我的意思?”

  謝軒聞言,心中不由一陣長嘆,朝廷并非是沒有能人,也并非都是沉醉不醒。在原本的歷史中,包括張九齡在內的一大批人,都曾向玄宗進言,安祿山必反。可是,年老昏聵的玄宗根本就聽不進去,直到安祿山快打到長安,他才相信安祿山是真的反了。

  謝軒不由地想起了后世的一句話,一將無能,累死三軍。

  這時,就聽到高力士又道:“我有一肺腑之言,幼安可愿聽嗎?”

  謝軒拱手道:“大將軍請講。”

  高力士道:“我愿意幫你,并非只是因為太子和張相的委托。雖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對方為了殺你一屆白衣,竟然寧愿花費那樣大的代價,或許真如張相所說,你可以憑一己之力,挽救李唐江山。但是,有一言,也請幼安知之,若是日后幼安功成名就,欲效漢之王莽故事,我和玄禮,即便是粉身碎骨,也會與幼安不死不休。”

  謝軒立即起身拜倒在地:“皇天在上,厚土為鑒,終我一生,絕不敢生出染指李唐社稷之心,若違此誓,天誅地滅?!?p>  高力士聞言,頓時快步上前,一把扶起謝軒,眼中竟有淚花閃動:“幼安請起。”

  謝軒看著高力士,心中不由閃過一絲愧疚,實際上他方才的誓言,乃是一個文字游戲。作為一個穿越者,他自然不可能會對苦逼的皇帝生活感興趣。但是,這卻并不妨礙他襄助別人謀奪九鼎。

  就像謝軒平日所說,皇帝姓李還是姓趙,對于他來說,并沒有太大的區(qū)別。如果在未來的動亂中,是太子繼位,他自然是樂得保李唐江山。但是,若是繼位的乃是原本歷史中根本就不存在的楊玉環(huán)的兒子,他自然不可能去把自己的夢想和整個大唐的命運,押在一個嬰兒的身上。

  這時,就聽到高力士又道:“袁竑雖然死了已有兩年,但是公主府中,依然還有裴氏的忠仆。其中有一人名為裴航,乃是裴竑的侍衛(wèi),兩人名為主仆,實為兄弟,感情篤厚,為護衛(wèi)裴竑之子周全,現今仍居于公主府內。待新平公主自承其罪之后,幼安可請劍圣裴旻之女將此名單交予裴航之手,將新平公主謀反一事,盡數相告。兩人都是河東裴氏的出身,乃是同宗,裴旻又是天下聞名的劍圣,裴航必不會生疑。他心念舊主之情,有此報仇機會,必不會放過,定會投告京兆府。屆時只要鼓動聲勢,讓京兆府不得不接此案,則大事成矣?!?p>  謝軒不由聽得滿頭冷汗,無論是在哪個時代,能身居高位者,都不簡單。古人不可小視的道理,他直到今日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高力士此計,環(huán)環(huán)相扣,妙到毫顛,充分地考慮到了人心、世情。他不由地想到王逸之對自己的評價,事實上無論是他還是王逸之,在政治上的手腕,都無法與古代這些沉浮宦海多年的老狐貍相比,相差地不可以道里計。他們唯一的優(yōu)勢,就在于熟知歷史,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預知未來,擁有上帝視角。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歷史的改變,這種優(yōu)勢會逐漸淡化消失,若是到那個時候,他們還沒有成長起來,輸得一敗涂地的只會是他們。

  這時候,就聽到高力士又道:“明日,可遣一可信之人,將寫有青絲白首的字條,投往公主府。事后此人或留或殺,由你們決定,但是在斬殺逆黨之前,此人絕不可再在長安露面了。還有那個裴航,事成之后,絕計是留不得的,必須殺掉,記住,成大事者,不可有婦人之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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