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開始,當毓兒來過陳國之后,他們知曉了我的存在,就已經(jīng)將我當做了最后一個目標。而陳姬之死恰好是我和蕭玨在來到陳地,受到陳國國君的召見,正好發(fā)生的。
國君夫人和子尹以罪案的名義,順理成章的將我們留了下來。
遇到這樣的案件,我不會袖手旁觀,也就掉進了兇手一開始設(shè)計好的陷阱里。
而子尹應(yīng)該也沒有想到,國君夫人會在我們抵達陳地的同時,迫不及待的將陳姬殺害。可是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他還是迅速幫助國君夫人處理了陳姬的尸體,然后假模假樣的回到我們身邊,裝作配合我們調(diào)查的樣子,第一時間掌握我們所有了解的線索,甚至,有意無意的誤導我們。
國君夫人自作聰明的放紅玉過來告訴我們,陳姬和國君之間的關(guān)系,可是,卻未能如她所愿讓我們轉(zhuǎn)而懷疑國君,反倒給了我們新的思路。子尹知道這樣下去很快我們就會察覺國君夫人、他、他的夫人以及陳姬之間的關(guān)系,所以,他等不了了。此前子尹在荀氏的府上無意間撞破了陰夫人與呈譯之間的奸情,只是推算當時的時間,大抵正是時胥出事前后,所以子尹匆忙離開,也是為了避免他出現(xiàn)在荀氏的府里引起懷疑,他選擇在此時殺害陰夫人,是為了轉(zhuǎn)移我們對陳姬的調(diào)查,那時,我們其實已經(jīng)逼近了真相。
那個獻祭的圖騰,是他編出來的,根本不存在于九黎的歷史之中。
只要我們繼續(xù)尋著獻祭的圖騰研究下去,就能察覺,那是一個并不完全知曉黎部文化的黎部后裔所編出來的,尋著這個方向想要找出在陳地的黎部人,應(yīng)該不難。
子尹有國君夫人做靠山,想要從荀氏的府里將陰夫人請出來,更不是難事。陰夫人當時就有孕在身,而呈譯的師傅無羽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徒弟,暗中對陰夫人下毒,意圖讓陰夫人在無意間小產(chǎn),沒了孩子,她便不能繼續(xù)要挾呈譯,呈譯也不會受到荀氏的為難。而那一天,偏偏是無羽下毒之后,子尹假傳國君夫人的意思,請陰夫人入宮。陰夫人還以為是自己在荀進面前得寵,才會有這樣覲見國君夫人的機會,她換好衣裳興高采烈的出發(fā)了,但......卻沒能活著回來。
陰夫人死了。
子尹回到荀氏的府里,像此前一樣布置好陰夫人的陳尸現(xiàn)場??伤麄儾⒉恢罒o羽在陰夫人的藥里動了手腳,所以陰夫人遇害之后,尸體被發(fā)現(xiàn),我們當時檢查尸體和現(xiàn)場的時候,正好察覺了陰夫人身體里的藥,尋著線索找到了下毒的無羽,揭開了陰夫人和呈譯之間的這段私情,也就破解了兇手選擇陰夫人作為目標的一個關(guān)鍵字,“欲”!
陰夫人死后,子尹為了迅速完成他們的獻祭計劃,也為了徹底困住我們,讓我們焦頭爛額,緊接著殺害了言暨和云婉二人。這二人幾乎是同時遇害,先后陳尸,不過根據(jù)發(fā)現(xiàn)的時間推算,子尹是先安排了言暨的陳尸現(xiàn)場之后,又布置了云婉的陳尸現(xiàn)場。
言暨是陳地出了門的賭徒惡人,子尹不可能不知道這個人所犯下的一切罪行,但是因為言暨夠狠,沒有人能夠奈何得了他。即使他身上背負了多件案子,但陳地的官沒有一個敢站出來治他的罪,言暨犯了眾怒,這樣的人擔得起一個“怒”。
而云婉,云婉的母親是陳國的大司樂,是宮里舉足輕重的人,她的獨女和內(nèi)史家的公子要成婚,也是陳國國君有意欽點的。成婚在即,自然擔得起一個“喜”。而國君夫人對于大司樂的女兒即將成婚之事,必然也是知情的。云婉因為她母親的關(guān)系,自小受到宮內(nèi)不少的照拂,經(jīng)常跟隨她母親出入王宮,恰好這一次也是。只不過大司樂去安排歌舞的表演,云婉自己在宮里走動的時候落了單,遇上了國君夫人的宮人,她毫無防備,便跟著宮人去了國君夫人的寢宮,飲下了會讓她失去知覺的藥,被拖到了溫泉水之中,慘遭割喉放血......
偏偏是這個時候,子尹帶著言暨來了。不得已,二人再度動手,連同言暨一并殺害。
執(zhí)念會讓人瘋狂。
手染鮮血,如同那吃人的厲鬼?;煦绮环?,善惡不辨,地獄越陷越深。
子尹將言暨的尸體留在其生前最常去的賭坊之中,然后,草草將云婉的尸體送去大司樂府中安置。因此,他并未來得及發(fā)覺云婉的頭發(fā)里藏了一片紫荊花的花瓣。
“蕭夫人,你是說,兇手是按照七魄在殺人?”國君此時刻意避開了他對自己夫人的稱呼,而以兇手稱呼,那淡薄的情意實在令人心寒。
“七魄,是為喜怒哀欲愛懼惡。虐待兒媳口出污言穢語的謁婆是惡,受父母疼愛的慶吾是愛,膽小怕事為人謹慎小心的時胥是懼,元姬是哀,與府中大夫有染意圖私奔的陰夫人是欲,天怒人怨的言暨是怒,即將大喜的云婉是喜。此為,七魄?!蔽覍τ谡缸又杏龊Φ娜耍幸环N極其復雜的心情,謁婆、言暨和陰夫人是真的可惡,元姬和時胥、云婉、慶吾是真的無辜,但是,人便是有錯也不該兇手來決定他們的結(jié)局,但,若不是兇手,謁婆、言暨這種人又如何能夠除之而后快,兇手留給我一個十分為難的問題,在善與惡的邊緣,衡量是非對錯的到底是什么。
律法的不健全,使得許多人逃脫罪責。但,即便是律法嚴謹?shù)暮笫溃斦婢蜎]有該死之人逍遙法外,無辜之人慘遭陷害了嗎?律法真的能夠為可憐人帶去保障,去制裁惡人嗎?窮苦的百姓,能夠倚賴律法保護自己嗎?不,對于更多的人來說,他們不懂法的重要性,對于更多的人來說,吃飽肚子就是最重要的事情,對于更多的人來說,律法只是觸犯了它的人用來逃脫罪責的工具......人性,人......
在講求人道的后世,有著不斷完善的律法,但這些律法條例,大多是用來約束好人。人道,當兇手的一雙手染滿鮮血的時候,與惡魔有何不同,人?他還是嗎?
我們沒有人能去否定別人的存在,沒有人能夠真正保護自己,約束,對與錯若只能依賴善惡的自覺,究竟......
我豁然從方才的“執(zhí)念”里醒來,驚出一身冷汗。
這件案子查到現(xiàn)在,不得不說也影響了我。我失控了,對于兇手的畫像讓我自己模糊了對與錯的意義,這才是最恐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