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落空
傻站街頭，她在風中凌亂。忽看向漆黑的夜空，一陣仰天長嘆?！拔覘钐m一輩子，還能不能有點好事發(fā)生！”
倒霉透頂還真不夠貼切形容，她注定就是個悲催的主。生活潑了她一頭狗血，比電視劇還離譜的生活情節(jié)。每每期望轉(zhuǎn)好，卻總是事與愿違。
她目光飄遠，神色憂仇。多希望時間能倒流，多希望過回一如從前寡淡如水的生活，幼稚也好，貧窮也罷，哪怕身殘也比現(xiàn)在好上千萬倍！
只是，一切不可能了。即使時光倒轉(zhuǎn)，結(jié)局也不會改變。歷史時間軸上前進倒退，就跟磁帶快進倒帶一樣，該是什么曲，就播什么歌。有些人注定會遇上，有些事也必然會發(fā)生。兒時被套上小龍女的稱號，她那時還不以為意嘲笑幼稚，現(xiàn)在卻落了個結(jié)局一樣。
不管好壞，她注定逃不掉。不管愿不愿意，她也必須照單全收。
無奈低頭，她摸摸褲袋，掏出吃晚飯找回的十二塊發(fā)呆。還好，不是身無分文。
十二塊，全部家當。她小心收回褲袋，拍了拍緊。去往前方住處樓下的小賣部。
一大瓶水，一袋面包。她提在手上，盯著剩下的兩塊錢皺眉。我和二還真有緣。排行二，以前想離家也是二，現(xiàn)在還是二。
她放棄報警，現(xiàn)沒時間精力去折騰。不想死，那就得優(yōu)先解決溫飽。
回到住處，二樓機房后的狹小房間，燈光昏黃。本是供老師臨時午休的地方，只夠攤一張小木床，床邊開著一個小窗。除她簡單的行囊，再無一物。
不幸中的萬幸，交錢學計算機換來暫住的地方。要不然今晚，她得流落街頭，連個棲身的地方都沒有。
她把唯一食糧放在了小木床的小竹枕頭旁。一張草席。一床薄毯。一臺錄音機。一個小鬧鐘。床邊一個紅色手提行李包。一個紅桶，裝著毛巾牙刷。還一個小臺扇。
看著眼前不能果腹的物件，楊蘭無奈撇嘴，蹲下身去翻行李包，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張。上面有幾個數(shù)字，應(yīng)該是電話號碼。
“靠你了?！睏钐m起身把兩塊錢和紙張壓在草席下，拿著桶去了隔壁公用洗手間。
一番簡單洗漱，回房鎖上門，楊蘭和衣閉眼睡下。明天得早點起床……
第二天。
窗外天已放亮。依舊晴好的一天。楊蘭揉揉眼爬起身，瞧瞧鬧鐘，剛好七點整。
洗漱完畢，楊蘭打開那袋面包，咬上一小口，便用金色帶扎好放回原處。擰開瓶，把水喝了三分一又蓋好。站起身，從草席下拿出唯一的兩塊錢和紙張，鎖門下了樓。
樓下小賣部不是24小時的商超，但開門也挺早。老板娘是個年紀偏大的中年婦女，披散著染黃的中長卷發(fā)，涂著大紅甲油，捂嘴正打著哈哈。
楊蘭遞過兩塊錢，“打個電話?！?p> 老板娘坐柜臺里抹眼摳鼻，接過錢放柜面，彈著指甲蓋，翻抬眼皮一臉不耐煩?！袄锩??！?p> 玻璃分隔的兩個電話亭，楊蘭進了靠里小隔間，對照手上紙片的號碼撥通了電話。
“嘟…”電話等待接通，楊蘭握住話筒著急跺腳。生怕沒人接或話沒說完就到時間。
“喂，哪位？”
電話那頭傳來聲音，楊蘭一聽，是義群姑姑的聲音?！肮霉?，是我。楊蘭。媽媽呢？”
余曼婷送楊蘭去工廠后，便只身去了經(jīng)濟發(fā)達的深圳，幫楊義成堂妹做翻新手機?？恐u翻新手機，楊義成堂妹早早買了套小兩房，也算略有所成的小老板。余曼婷看過楊蘭一次，在她生日那天，就再沒出現(xiàn)過。楊義成隨工地工程不斷變換地方，也沒電話能找到他。
“你媽媽回去了?！?p> 回去了？楊蘭全然不知，不免有些驚愕，轉(zhuǎn)而皺眉一臉焦急，這怎么辦？
現(xiàn)在時間真的就是金錢，還是按分秒計費。楊蘭也顧不上那么多?！肮霉茫隳芙栉覂砂賶K錢嗎？我找到工作就還你?！?p> “我也沒錢啊?！?p> “一百也可以。你找堂姑姑先借著，拿過來給我。我沒有路費……”
“嘟…”
電話那頭傳來忙音，楊蘭拿下話筒瞧著，一臉懵逼。
突然斷掉的電話，希望也在一瞬落空。她放下話筒轉(zhuǎn)身出了隔間，“老板娘，到時間了嗎？”
老板娘把找回的五毛錢放在柜面，并不說話。
楊蘭盯著那五毛錢傻站原地陰沉臉。義群姑姑她，掛我電話！我唯一兩塊錢，換你不顧我死活，掛我電話！
走出小賣部，那五毛錢，她也沒拿。漫無目的往前走，楊蘭低頭嘆笑。何為親情？親情值幾錢？兩百塊！兩百塊真多！
曾經(jīng)楊義成的從有到無，也讓她深有體會，人活著有錢與無錢的差異。錢，雖不是萬能，可沒錢，就是一切悲哀的起源。甚至，親人也會疏遠。她為自己不得不接受這樣的事實感到悲哀，可親情涼薄至此，她倒是從沒想到，也第一次領(lǐng)教。
血淋淋事實直擊她心扉，她難以接受地接收。心，再次落空。黑暗來襲。
“楊蘭，你看看你，真可憐！你活著，簡直是個笑話！悲劇！”楊蘭內(nèi)心的黑暗，籠罩整個內(nèi)心，連劉子華帶來的那束光亮，也快被遮蔽了。
她自言自語低頭瞎晃悠，迎頭撞上一個女人才回神。
“瞎了你狗眼！大清早走路不看路?。 睜恐粭l棕色泰迪犬的女人拍拍肩怒罵，一套灰色短袖運動服，扎著馬尾，看起來是晨起遛狗。小泰迪也不停吠叫。
楊蘭想開口道歉，抬頭見她盛氣凌人出口難聽，本就多事郁結(jié)于心，冷張臉看她?！皩?，我從不讓道?！?p> “你說什么！你個小賤人！不給我和我的狗道歉，別想走。我分分鐘弄死你，你信不信?！迸魅艘娦√┑喜煌７徒校寳钐m給自己和狗道歉。
即使楊蘭真會道歉，但對一條狗道歉，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何況，她壓根就不打算道歉。鼻子哼氣一臉不屑。
女人抬手就要揮下，被楊蘭一手死死抓住，眼寒如冰?！拔也粫俳o任何人機會把手甩我臉上！你個狗仗人勢的東西。有種你就來！不要一直吠！”
“沒人生養(yǎng)的野東西！看我今天不撕爛你張臭嘴！”
周圍不時有人駐足觀望一會離開，三兩大媽路過開腔勸著。
“大清早的，和一個小姑娘置什么氣?！?p> “小孩子不懂事，你大人就不要一般見識了?！?p> “是啊，多大點事啊?！?p> 遛狗女人和楊蘭個也差不太多，但乍一看楊蘭的打扮，加上稚氣的臉，倒還是一副學生模樣。畢竟年歲寫在臉上。
女人甩開手，無奈瞪眼，一臉敗興轉(zhuǎn)身牽著狗離開?！皟鹤?，乖，走了。”
楊蘭看女人牽著穿粉色衣的狗扭臀離開，忍不住歪斜嘴角一笑。怎么不叫爹呢。這什么世道，人活得都不如一條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