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喝酒論天下
“保國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謀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zé)焉耳矣。北涼,異族耳!”
趙老頭兒飲酒間,晃頭高言。
酒樓中的眾人引頸而聞,聽得趙老頭兒說起天下興亡,匹夫有則,他們不由拍手叫好。
北涼同他們東晉擁有著不同的文化,各自擁有自己的文字和語言。晉人溫和謹(jǐn)慎,然北涼民風(fēng)彪悍兇猛。
楚忘蹙眉,他不懂國與天下間的區(qū)別,這保天下和保國又有何區(qū)別?這不禁讓他苦思難解。
“上回最末,老夫說到那林翼遙在萬劍崖以一劍退八大門派,邊塞危急之時(shí),欲要趕至淝水?!?p> 趙老頭兒同葉云舒坐下,在眾人心旌馳往之際,葉云舒解開布錦,將七弦琴取出擱于長桌之上,十指慢攏之間,琴音緩緩地流出。
“快劍江湖踏馬,悍刀沙場(chǎng)兵行!”
趙老頭兒扣下鐵板,倏忽間雙眼露出駭人的光彩,“好,老夫上回說完了江湖,今日翻來說說林翼遙的兵戈之行。生年總有盡,笑飲北涼血!哈哈,話說當(dāng)年北塞緊急,那左司之宰劉伍竜心里畏懼,竟要?jiǎng)裾]帝王盡棄北地,遷都長安。好在這晉武帝也不是慫貨,面對(duì)左司之宰的勸誡,他拔出腰間的長劍,砍其桌案一角,大呼何人再勸我,猶如此案!朝殿上遂無人敢再言,次月,洛城北調(diào)三十萬大軍赴邊塞淝水!”
“那萬劍涯林翼遙退了八大門派,本就打算攜妻歸隱。他聽得向來溺于酒色的帝王有如此氣魄,又念及淝水城破后,北涼將長驅(qū)南下,千萬晉人恐會(huì)淪為奴隸,便是備了好馬一匹,單騎趁著月色趕往淝水,誓要同洛城三十萬鐵甲共抵抗北涼銳騎!”
趙老頭兒說到此處,他右手握住了酒壺,朝著酒樓中的眾多聽客笑言道,“淝水之戰(zhàn),容老夫潤嗓醞釀,各位聽客少歇,且聽聽這云舒小姑娘的兵戈之曲?!?p> 酒樓中各位聽客看見高臺(tái)上趙老頭兒擺手示意,他們不禁無奈笑起,轉(zhuǎn)而將目光移至葉云舒身上。
葉氏之名,中原的江湖何人不曉!
葉云舒攏琴,十指倏地由緩漸快的掃弦,指間的力道也由輕漸重。正當(dāng)眾人沉浸在輕緩的琴音之中,仿若天地蕭索寂靜之時(shí),那琴音驟然加快,力道十足,宛如沖鋒的號(hào)角。一時(shí)間,眾人仿佛聽到了遙遠(yuǎn)戰(zhàn)場(chǎng)上的嘶吼長嘯聲,他們心旌搖曳,不禁感概這葉氏的兵戈之曲。
縱使東晉有名的琴師鐘云翳也恐難彈奏出如此熱血蕭殺的曲音,人心若無兵戈意,指間怎有沙場(chǎng)行!
“好呀!”
眾人齊聲喝彩,屏神去聽葉云舒指間下的曲音。
楚忘躲在酒樓的一側(cè),遙遙望著華發(fā)的葉云舒,他雖無見過沙場(chǎng),可在曲聲之下,他心神激揚(yáng),也有提刀殺敵的沖動(dòng)。
他瞥了眼坐在二樓側(cè)那位疑似外地的女子,猶豫了下,便是問出剛才自己苦思難解之事,“姑娘,我見你聽得津津有味,那你可知這保天下和保國之間有何區(qū)別?”
正在飲酒的女子聽到楚忘的問題,她笑了下,將一個(gè)粗碗的肉倒到另外一只碗里,親自為楚忘斟酒,指了指自己對(duì)面的座位,“小哥陪我喝一杯酒!”
楚忘低頭看了眼自己的下人打扮,指了指自己肩頭的帕子,苦笑道,“我只是一個(gè)店小二,可不敢和客人一同喝酒。”
“那我還只是一個(gè)小女子呢,小哥敢以此話問我,想來也不是個(gè)迂腐的人。這世間的男兒都視女子為財(cái)物,籠中鳥只需知琴棋書畫即可,何需懂這天下和國家之間的區(qū)別?深閨之囚,只管為男人續(xù)子嗣!小哥敢問我,那么你我自是同階人,只看心,不分地位性別?!?p> 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嘴角露出似有似無的笑,接著說道,“反正你也是個(gè)偷奸?;叄灸莾阂彩菓?,同我喝酒論天下也是懶,那為何要站著行偷懶之事呢?”
楚忘聞言后,他楞了下,緊接著豪爽的笑起,這女人說得有理呀,反正自己站著這兒也是偷懶,何不坐著喝酒偷懶,對(duì)方邀他喝酒,他豈有拒人之理。
“有理,知音難覓!”楚忘邊坐下,邊說道,“三人行,必有我?guī)熝?!這男人和女人有什么區(qū)別,男人所做之事,女子亦可做!”
“知音難覓...”
女子端起了酒碗,遙遙往前一叩,似笑非笑的說道,“小哥真是個(gè)明白人,這酒敬你?!?p> 楚忘右手鉗住碗口,輕叩了過去,舒爽的吃了口酒,遙遙望向高臺(tái),此時(shí)趙老頭兒正唾沫四濺的說起淝水戰(zhàn)役。
“小哥哪里人?你說話說起來不像是本地人。”
女子喝完酒,邊聽著趙老頭兒說書,邊問道。
“哦,我桃源村人,此城南行千余里就是。”楚忘爽快的回答,他毫不客氣的夾菜吃下,爽朗的問道,“那姑娘呢?來自何處?”
“柴桑,此城西行七百余里就是?!迸訉W(xué)著楚忘的口氣回答,接著說道,“不知該如何稱呼小哥?”
“姓楚,單字一個(gè)忘。”
楚忘自顧自地為自己倒了碗酒,又看到女子的酒碗已空,他便是也為對(duì)方倒?jié)M酒,喝了口后,問道,“姑娘芳名呢?”
“姓蔣,后押二字懷靈?!?p> 女子也喝了口酒,瞅著楚忘端碗的姿勢(shì),她不由輕笑,他從來沒見過楚忘這種店小二,喝客人之酒怡然自得,仿若自己的酒一樣。
這樣的人不像個(gè)店小二,更像一個(gè)仗劍而行的游俠,性子不拘小節(jié),干脆豪爽。
“噢,原來是蔣姑娘,幸會(huì),幸會(huì)?!?p> 楚忘舉酒去敬蔣懷靈,開口說道,“我剛才所問,蔣姑娘可知?”
蔣懷靈并不知該如何清楚的解釋,只是打了個(gè)比方說道,“中原武林門派更替是中原武林的事情,若是塞外的江湖人要一統(tǒng)這中原的武林,眾人自然是要群起抵抗。”
楚忘瞪眼,這姑娘說了跟沒說似的,他是一點(diǎn)也沒聽明白。
他正要繼續(xù)問下去之時(shí),高堂上的趙老頭兒扣下鐵板,講道,“話說當(dāng)年林翼遙從亂尸崗的尸堆之中抱出一個(gè)十來歲的孩童,這個(gè)孩童正是二十幾年后名震江湖的劍邪宗主人!”
酒樓中眾多聽客屏聲,劍邪楚歌誰人不知,縱使劍邪宗在江湖上已經(jīng)匿了蹤跡,可在江湖上依舊流傳著楚歌的各種事跡。
蔣懷靈挑眉,單手壓住酒桌,靜聽趙老頭兒開口。
楚忘見她這個(gè)模樣,也不由朝趙老頭兒望去,等待著對(duì)方的后續(xù)之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