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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天,說變就變。
剛剛還是白云朵朵,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天邊滾過層層云浪,片刻,便鋪天蓋地。
云浪由白變灰,由灰變黑,越聚越低,仿佛觸手可及。頃刻間,大雨傾盆而下。
我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因有樹葉遮著,還能清晰片刻,再看下面一圈人,任他們怎么抹,也是枉然。
到底是一般有血殺事件發(fā)生,便會伴有大雨如注,方顯得氣氛肅殺。
我有心捏個決,撥云見日,但一往下看,這大雨,倒讓躺在中間的兩個人靠的更近,便放棄這個想法。
下吧,下吧,讓他們愛情的種子在春雨中生根發(fā)芽。
蒙面大漢被雨水沖刷的有些氣急敗壞,為首的一個舉著刀,朝身邊的嘍啰使個眼色,便見有嘍啰麻著麻繩上前要去綁人。
那為首的喊道,“小白臉,若不是你多管閑事,也不會有此一遭,既然你不愿意離開,那便跟著我們一起回去吧!”
卓莫是個實實在在的書生白臉,武功一竅不通,這種情況下還能英雄救美,若我是那孔鶯,八成也會感動幾分。
眼見著小嘍啰的繩子就要上了兩人的身,我手里的樹枝也蓄勢待發(fā),只見樹林里跌跌撞撞跑出來一個淚人,哭著喊著找小姐。
我撫了撫額頭,添亂。
孔箏那丫鬟跑過來,見人圍著的孔鶯,先是愣了一下,卻還是擠進人群,擋在孔鶯和卓莫身前,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我心中嘆了口氣,一個羊也是趕,兩個羊也是放,一起救吧!
我抬手,兩個樹枝便飛過去,打在拿著繩子的蒙面人手上,由于風雨交加,樹枝輕便,力道減緩了不少,那兩個蒙面漢扔了繩子,一只手捂著另一只手的手背,四處張望,大喊“是誰?!鬼鬼祟祟,是好漢出來說話!”
出來就出來,只是出場氣勢不能輸。
我運足底氣,從樹上飛身而下,一腳踢翻一個,嘴里還念叨,“是姑奶奶,不是好漢,一樣出來說話!”
我站在那個小丫頭身前,將三個人護在身后,甩了甩貼在臉上的頭發(fā),沒甩開,改用手扒楞,下方雨太大,不太適合耍帥。
對面為首的蒙面人瞇了瞇眼睛,猥瑣一笑,“呦喂,又來一個美人兒!”
這么大的雨還能看出我是一個美人兒,好眼力!
“一起給我綁了!”
呼啦啦又上來三四個,三下五除二又飛了回去,我哼哼一笑,“喂,你們害不害臊,一堆大男人欺負一個書生,一個女子在先,被另一個嬌弱的女子打的四仰八叉在后,怪不得要蒙著面,原來是知道自己出來要丟人!”
為首的那個哇呀呀一頓亂叫,一圈人便都圍了上來,雖然我一個人打二十幾個,在風里雨里大泥巴里比較辛苦,但由于我和他們并不在一個段位,還勉強可以應付。
我護著三個人且戰(zhàn)且退,退至一個大大的假山前,讓他們靠著假山休息,我這回只用顧著三面,頓時輕松不少。
所以有些無聊在所難免,便想找人聊天,我用輾轉騰挪,始終使一個蒙面漢的后背卡住左邊的位置,隨手拾起一根木棍,敲了敲前面人的腦袋,問,“你們是以前孟國舊人?”那人愣了愣,“你,咋知道?”
我嘿嘿一笑,“你們捉孔鶯,是因為一年前,孔老夫人壞了你們的事?”
那人愣住不語,我旁邊收拾了幾個大漢,回手又照他的頭敲了一下,“是不是啊?”
那大漢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好像傻了,我便懺悔自己,許是手下的重了。
于是又溫柔的敲了敲,問,“你們還有組織?”
那人沒有回答,直接倒地暈了。
哎,忒是不禁敲。
這次我決定換個結實點的。
正當我鎖定目標,覺得那個為首的可能抗敲點,就聽身后一聲嬌喝,“白無憂,受死吧!”
我心一驚,這聲音莫名有些熟悉,是孔箏那個小丫鬟,還是……?
已經(jīng)來不及了,那個小丫鬟離我太近,而我對她也沒有絲毫防范,就當我感覺一股涼氣直奔后心,千鈞一發(fā)之際,忽感一個白影掠過,肩上傳來一聲悶哼。
我的心頓時墜入谷底。
天邊透射出一道金光,鋪天蓋地而來,雨過天晴,空氣中彌漫著泥土芳草的清香。
大地上橫七豎八躺著二十幾具尸體,被雨水沖刷的十分干凈,只身下暈出小圈血水混著泥水,匯成一股小溪流,朝山下流去。
沒有絲毫血腥氣味。
我舉著劍,立在宇龍錦身前,低頭看他,他躺在地上,睜著眼睛看我,微微一笑,“你下手有點重了,或許獨孤玄想要活口來著?!?p> 什么叫五味雜陳,什么叫大喜大悲之后又一個大悲大喜,此刻我方真正體味。
什么叫以己之矛攻己之盾,此刻我方親自驗證一番。
宇龍錦替我擋下那致命一劍,留下一句“還好沒有來遲!”便捂著胸口,趟地不動。
我以為又有一個人為我而死,我以為那個讓我煩不勝煩的他死了,所以我瘋了,我抽出腰間的軟劍,心中悔不當初為什么要戲耍他們,不給他們一個痛快,所以遭了現(xiàn)世報,于是我亡羊補牢一般的給了他們十分輕松的死法,所以二十幾個蒙面人均死于我的一劍封喉,包括那個小丫鬟。
可當我回頭再看宇龍錦的時候,他卻躺在泥地里,渾身血污的睜著眼睛望著我笑,我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他騙我,而是還好他活著。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孟國還有很多舊部,一年來,各個國家的行刺,暴亂都時有發(fā)生。
安國較宇國次之,卻是比西涼和北鄉(xiāng)頻繁許多。
至于孔箏的那個小丫鬟,并不是生人,正是宇龍錦的愛妃,康郡王的仇人,假獨孤平心。
事后,康郡王對我還諸多埋怨,為什么不留給他一個手刃仇人的機會,我并沒有像往常一樣懟回去,只說了句“對不起,下次給你留著?!?p> 康郡王摸摸腦袋從我的庭院離開,我隱約聽見他在嘴里嘟噥,“和樂公主好像得了失心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