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有不少起義者試圖跟在洛月白的隊(duì)伍周圍,似乎期望著能夠從中得到什么不一樣的收獲。
但只是一發(fā)炮彈,便使得十多人躺倒在地。他們或是沒有看到塔樓陣地的火光,或是根本沒有躲避炮彈沖擊波的意識,結(jié)果紛紛因?yàn)檎训乃槠軅?p> 洛月白冷眼看了看那些正在地上痛苦哀嚎的起義者們,隨即將目光偏向一旁。
剩下的裝甲車按照既定的計(jì)劃分散開來,橫斜著車身,將炮口對準(zhǔn)塔樓內(nèi)部,而早已準(zhǔn)備好的步兵小隊(duì)則是在彼此的掩護(hù)之下進(jìn)入塔樓之中。
沒有人有時間去照顧傷者,也沒有人有時間去領(lǐng)導(dǎo)那些起義者。在不遠(yuǎn)處的各幢大樓之中,不時傳來交火的零星槍聲,但是洛月白甚至沒有向那些地方瞧上一眼。
“少將,地上樓層已經(jīng)清理完畢,所有小隊(duì)正在前往地下樓層。我們該跟上去了?!?p> “召命之通靈師”潘恩站在洛月白身側(cè),但是他的雙眼之中不斷閃動著斑駁的靈光。
他飼養(yǎng)的昆蟲們早就已經(jīng)從密閉的蜂箱中被釋放出來,然后依據(jù)著潘恩靈性劃出的路線飛入塔樓之中,早在步兵小隊(duì)探索完地面樓層之前,這些飼靈昆蟲們便通過信息素將情況傳遞給了潘恩。
洛月白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大步走進(jìn)塔樓之中,只有剩下不到二十名的士兵留在了塔樓門口,他們將和裝甲車隊(duì)一起,阻攔住任何想要進(jìn)入塔樓的人,不管是通靈師部隊(duì),還是起義者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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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死是洛月白無法忘記的場景。
盡管其中并沒有任何值得記住的地方。
母親的死稀松平常,不過只是一個久病的人,突然選擇不再堅(jiān)持。
而這已經(jīng)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母親的身體本就有些孱弱,盡管她每天的活動也只不過就是坐在陽光底下,慢慢地做著針線活,既不會太過激動,也沒有任何擔(dān)憂。
但是母親的臉總是蒼白著,并且逐漸開始喝藥,用各種各樣說不上名字的草藥熬制的藥湯,散發(fā)著甘苦的味道。
母親總是用一盞青花瓷的小碗,盛上深褐色的藥汁,然后在熱氣消散之前,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干,最后在碗底剩下一些草藥纖維的殘余,就像是退潮后在海灘上留下的浮木,拼湊出奇怪的形狀。
她有時會和洛妍一起,呆呆地看著碗底的藥渣,以一種小孩子特有的迷信,相信如果藥渣覆蓋住整個碗底,則母親的身體會好起來,如果藥渣沒有覆蓋住整個碗底,則母親的身體不會好起來,而藥渣總會在碗底積上厚厚的一層。
但是這并沒有任何的作用,因?yàn)槟赣H的身體并沒有任何的好轉(zhuǎn),她的臉色仍然只是一天比一天慘白,直到終于有一天,她甚至再也不能坐在窗戶旁邊,只能躺在床上,然后看著同樣慘白的天花板。
洛月白記得,她和洛妍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但是卻無能為力。雖然周圍總是有很多人似乎想要對她們姐妹兩人表示關(guān)心,但是對她和洛妍而言,這樣的關(guān)心總是太過淺薄,也太過疏離。
她有時會想到,如果在這個過程中,父親能夠呆在一邊,或者至少分擔(dān)一部分這種漫長而無止境的絕望,那么事情會不會稍稍變得好一些?在洛妍的眼里,她也看到了相似的渴望。
但是這只是妄想,父親仍然在遙遠(yuǎn)未知的地方值守,只有她們姐妹兩人分擔(dān)著彼此的憂懼。
直到最后一天,直到這場對母親,也是對她們姐妹兩人漫長折磨的結(jié)束。
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秋日,母親仍然躺在她那張用金線和紫線勾勒出花邊的純白床單之上,她的眼睛緊閉,臉龐第一次顯得如此放松和安詳,陽光透過鏤空的窗簾,在母親的臉上投射下斑駁的花紋。
在她的床頭放著兩個盛滿清水的琉璃水瓶,一柱檀香被點(diǎn)燃,裊裊的煙氣逐漸上升,然后彌散開來,于是房間里面便有了一股淡淡的香氣。
洛妍知道母親并不喜歡這股味道,于是便將靈性延伸過去,想要熄滅那柱香,但是洛月白很快便止住了她。
因?yàn)槟赣H的靈魂會隨著這道青煙回歸到屬于自己的靈界歸宿,所以不管母親喜不喜歡這種味道在她的房間里,她都只能忍受一下。
也直到這一天,父親才從外地匆匆趕回家,他胡子拉碴,身上仍然穿著軍裝,帶著煙灰的氣味,滿臉的疲憊。
但是父親沒有停下休息,他馬上安排了母親的葬禮,安頓好每一個過來吊唁的人,他制訂日程,撰寫悼詞,安慰每一個為此哀傷的人,一切都顯得如此井井有條,就像是一出按部就班的演習(xí)。
除了一點(diǎn)。
洛月白和洛妍沒有從父親身上看到應(yīng)有的悲傷。
他并不為母親的離去而感到痛苦。
而這也是她和妹妹感到痛苦的地方。
在最后的葬禮上,母親被穿上了藍(lán)白色相間的壽衣,被躺進(jìn)了楠木制作的厚重棺材之中,代表著出生地與死亡地的兩塊原石擺放在她的胸口與腳跟。
然后父親合上了棺蓋,遮住了母親還在這個世間的全部。
按照伏流人的傳統(tǒng),母親的葬禮稱得上她曾經(jīng)擁有的地位,但是在洛月白與洛妍眼中,母親的葬禮像是痛苦更深一層次的演化。
直到現(xiàn)在,洛月白依舊無法徹底原諒父親表現(xiàn)出來的冷漠。她感覺自己的心中就此存在了一個空洞,她需要有什么東西去填補(bǔ),但是永遠(yuǎn)也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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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星塔的地上部分乏善可陳,與其他政府部門相比,這里甚至顯得有些簡陋。低矮的大廳僅僅用煤氣燈照亮打扮,四周的墻壁上面則貼著簡單地標(biāo)語以及陳舊的馬賽克裝飾。
大廳之后延伸出兩條同樣狹小的走廊,一條通往樓上,一條通往地下。
率先進(jìn)來的士兵已經(jīng)打開了通往地下樓層的鐵門,并且點(diǎn)亮了樓道里的燈火。按照著既定的計(jì)劃,潘恩控制的蟲群率先開路,探明前方的情況,而突擊隊(duì)與火力組隨即跟上,逐步控制每一片樓層,隊(duì)伍中的通靈師們雜撒在其中,確保不會被地方通靈師偷襲,這應(yīng)該是最為穩(wěn)妥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