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國柱,輝煌百年的定國將軍府仿佛在一夕之間蕭條衰敗了很多,各處院落沉悶壓抑,三三兩兩的奴仆雜役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穿梭其中,步履沉重,面色頹廢,隨處可見的白衣素鎬、白帆白布看起來分外憂傷,隱隱還透著一種死寂,凰舞看在眼里,輕嘆一聲,疾步向芍藥居走去。
“小姐:怎么不多休息會?要吃東西嗎?”雙胞胎姐妹第一時間迎了上來,通紅的眸眼中布滿了擔(dān)憂。
“我無事,現(xiàn)在不想吃,里邊怎樣?”凰舞淺淺一笑面色溫軟,娘和張姨走了,身邊還有很多親人,她不會孤獨。
“上午有不少朝臣貴婦前來祭拜,兩位姨娘和二小姐也有來過,那會兒龍皇派人傳話要將雪夫人葬入公主墳,說雁雪公主生前沒有名分,死后也不能不清不白?!泵谰罢f到這里忍不住滿臉憤怒,倒是失了一貫的沉穩(wěn)。
“不必理會,他只是掩耳盜鈴,不想認(rèn)錯罷了?!被宋枥湫Γ瑵M眼不屑,那個死老頭,別逼她真端了他的國庫。
步入靈堂,兩具金絲楠木棺材在燭火的映照下泛著幽幽冷光分外寒涼,鳳騰和雨中燁華身穿重孝,一左一右的跪在靈前,兩張俊美的容顏看起來疲累而滄桑。
凰舞上了三炷香,跪在靈前拜了三拜,緩步走到雨中燁華的身邊輕聲說道:“表哥:你回去歇歇吧?!?p> “小舞:節(jié)哀順變,記?。翰徽摵螘r何地,表哥都是你最堅實的后盾。”雨中燁華抬起雙臂輕輕抱了抱凰舞,隨后他閉眼長嘆一聲,拖著滿身哀傷走出了芍藥居。
斜陽下,尊貴奢華的將軍府突然變的甚是沉靜,一切跡象都昭示著末路的開始,莊重肅穆的靈堂里,身穿孝服的倩影樸素不失靜美,簡約不少風(fēng)姿,滄桑中不減韻味。
鳳騰輕攬過她瘦削的肩膀,溫潤的聲音略顯沙?。骸霸趺床欢嗨瘯??”他俊美無鑄的臉上盡是疲態(tài),凰舞心中悶悶的生疼,忽然她抬起雙臂環(huán)住他的腰身,似嬌似怒道:“你點睡穴的功夫還不到家,去歇會兒,這里我看著。”
“我留下來陪你。”鳳騰唇角微揚,墨眸中盛滿了柔情。
“去睡?!睖\淡簡潔的兩個字,含著不容拒絕的霸道,鳳騰微微一怔后,不由的失笑出聲:“鳳凰:外面短短一個月不見,你倒是蠻橫霸道了不少,殺華夫人,叫板皇后、對峙長公主,琴打太監(jiān)、怒罵龍皇、劍指蒼穹……如今連夫君我也不放過了嗎?去睡也好,不過你得陪我?!?p> 越是說到最后,鳳騰臉上的幽怨和委屈越加明顯,凰舞暗暗翻了個白眼,這只大妖孽又來賣萌這一招,在靈堂前也不怕娘和張姨笑話,不過看到他眼圈周圍濃郁的青黑色,說出的話倒是軟和了幾分:“你乖一些,再不去睡,就要變成大熊貓了,一會我去叫你?!?p> “可是我想陪著你,在空間可是過了將近三年,鳳凰你就不想我嗎?不會才一個月不見就移情別戀了吧?”鳳騰嘴里小聲嘀咕著,站在原處一動不動狀似撒嬌,凰舞狠狠抽了抽嘴角,白皙的臉上含羞帶俏一片春色。
“鳳妖孽:你是小孩子嗎?在娘和張姨的靈前撒嬌賣萌,亂吃飛醋,你就不怕她們笑話?”凰舞定了定神,輕推開賴在身邊的大男孩眸眼中滿滿的柔情,這一刻親娘死亡籠罩下的陰影倒是在不知不覺間沖淡了不少。
“本王是大熊貓,娘和張姨最疼我,才不會笑話?!兵P騰隨口應(yīng)道,就是不松手,凰舞勾了勾唇無奈淡笑,面對撒嬌耍賴的萌美男,她除了妥協(xié)別無選擇。
瀲滟風(fēng)華的女子左手輕翻著一卷《地理志》,右手輕拍著懷中男子的后背,狹長的風(fēng)眸中一片安然,俊美絕倫的男子劍眉舒展,睡的一臉寧靜靜謐,落日余暉透過窗輕打在床幔上組成了一幅精美的畫卷,讓人不忍打擾,無奈卻總有那么一半個不解風(fēng)情之人。
梨園外幾道深淺不一的腳步聲漸行漸近,凰舞下意識的看向懷中的睡美男,見他眉頭微蹙,輕緩的呼吸稍亂,她唇角輕抿,側(cè)抬頭看向院外眸眼深處的惱怒顯而易見。
“親愛的:你繼續(xù)睡,我去看看?!被宋柙邙P騰額頭上落下一個輕吻,直到院內(nèi)響起凰嫣接二連三的輕喚聲,腰間的那雙鐵臂才不情不愿的松開。
“快些回來?!鄙硢“党恋穆曇魩С隽藥追主然螅宋枞崛嵋恍υ邙P騰幽怨的眼神中緩緩走出了臥房。
凰嫣并兩個丫頭侯在院內(nèi)的梨花樹下,絕色的容顏上帶著一覽無余的輕愁,夕陽下豆蔻女子托腮而坐,凋零的梨花落葉繽紛,倒也是一副不可多得的美人圖。
“有事?”凰舞坐在凰嫣對面直入主題。
“大姐姐:父親失蹤了。”凰嫣知道凰舞和將軍府的關(guān)系不甚親厚,然父親莫名失蹤,她第一個想要商量的不是親娘不是太子殿下,而是這位相交不深,甚是冷淡的大姐。
“失蹤?何以見得?”凰舞輕抿了一口茶水,清冷的面色淡然沉靜,眸眼深處卻滿是了悟,看來這凰清楓是徹底放棄了定國將軍府,不過妻女全在這里,他竟然沒有半句交代就消失離開,從這一點上不難看出那人的心狠和薄情。
“父親今日沒上朝,王管家?guī)藢け榱烁畠?nèi)的每個角落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蹤跡,大姐姐:父親對母親情深義重,你說他會不會一時想不開做了傻事?”凰嫣問的小心翼翼,凰舞瞬間大笑出聲,凰清楓對她娘是有那么幾分情意,但要說生死相隨、自殺殉情,恐怕他下輩子也做不出來。
“凰嫣:豪門貴胄雖講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但一個男人若真心愛你是不會在乎你的身世背景的,如今的定國將軍府已然敗落,繁華不再,你好自為之吧?!泵總€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凰嫣這朵白蓮花,雖然虛偽造作惹人不喜,卻也聰明很識時務(wù),比起凰瑤的陰狠、景瑜的毒辣,榮華郡主的囂張,這個女人也算不上討厭,凰舞樂意點撥她幾句,不管真心也好,假意也罷,至少她叫過她一聲:大姐姐。
“愛情是無數(shù)女人的追求,可嫣兒沒那命,太子殿下并不是小王爺那般專情之人,他看似對我有幾分情意,一是為了將軍府的支持,二來也是因我這張臉還看得過去,只是這世間嬌花無處不在,我又能盛開幾時?”凰嫣滿眼苦澀,世間三妻四妾的男人比比皆是,但也不乏一心一意的好男兒,可她偏偏喜歡的就是一國的太子殿下,不用說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要求和期許,她連那想法都不敢有。
“以色伺人,色衰而愛馳,人這一生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須付出同等的代價,既然你已經(jīng)選擇了這條路,也只能勇敢的走下去,至于這個將軍府?你就別報什么希望了,傳承了百年也該是散的時候了?!被宋韬敛槐苤M的一句話,猶如當(dāng)頭棒喝將凰嫣心中尚存的一點幻想徹底擊了個粉碎,她面色一僵眼中閃過一抹絕望,隨后恢復(fù)了平靜。
“大姐姐:父親便不尋了嗎?”凰嫣認(rèn)真的看著一身素衣的凰舞眼中有些期待,豪門世家的親情生來淡漠,但畢竟是親身父親,她雖然自私了一點,卻也做不到冷眼旁觀。
“你可以當(dāng)他……不存在了,回去吧凰嫣,有時候活的簡單一些反而會更加幸福?!被宋枵f完,起身向屋內(nèi)走去。
凰嫣定定的看著她,直到那抹堅韌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視線之中,方才緩緩回神,步履堅定的向著梨園外走去。
“小姐,大小姐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春雨亦步亦趨的走在凰嫣身后,眸眼中一改在梨園時的拘謹(jǐn)局促。
“不管她什么意思,我們都無能為力,春雨吩咐下去:將東西收拾整理好,等夫人的喪事一過,我們也離開?!被随讨刂赝鲁隽艘豢跐釟猓壑械木夂退阌嬕婚W而過。
“離開?我們?nèi)ツ膬??”春雨大驚失色,滿眼迷茫,腦中忽然閃過凰舞方才說過的那句:傳承百年也該散了,心下倒是多了幾分了然,抬眼看著亭亭玉立,嫵媚動人的少女,又想起她御賜太子側(cè)妃的身份,眼底的慌亂逐漸散去,她自幼便是二小姐的貼身婢女,曾經(jīng)過的也算如意,往后不管去哪兒,跟著這位皇城第一美人總不會吃虧。
“去該去的地方?!被随绦忝嘉⒕o,意味不明的說完扭頭向李姨娘的院落走去,遇險自保,遇危當(dāng)棄,定國將軍府如今的情形不容樂觀,她必須當(dāng)斷則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