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冷性是鳳染此刻對鳳騰唯一的評價,因為那張美如冠玉的臉上除了平靜再無任何波瀾,鳳騰表面上的確表現(xiàn)的很是淡漠,包括眼神都沒有變動分毫,只有凰舞通過空間看到了他緊握的拳頭中滿是艷紅的血跡。
“是老王爺將你救回去的?”鳳騰輕啟紅唇,聲音一如既往的淺淡,鳳染盯著他漸漸泛白的紅唇,內(nèi)心深處終于有了些許安慰,他停頓了好一會兒,才重重的點了點頭。
“所以他一直知道我的存在,卻沒有找過我?”鳳騰淡聲詢問,身體卻下意識的僵硬了幾分。
“別試探了,果然是鳳家血脈,一樣的聰明?!兵P染會心一笑,簡短的一句話便回答了鳳騰心中所有的疑惑。
“所以你沒必要內(nèi)疚,是鳳家拿你當了擋箭牌。”鳳騰一句話落,心底深處壓抑許久的怨恨瞬間煙消云散,怪不得他被義父收養(yǎng)后還會姓鳳,怪不得鳳家尊令會在他身上,怪不得他自小被老鳳家折騰打罵都大難不死,怪不得那么嚴重的水痘都沒有要了他的命,怪不得……
“不,當年要不是義父義母救了我,我早沒命了,而你之所以被人搶走,也是因為我一時沖動貪玩,將你抱出了那間屋子…你長的玉雪可愛…我忍不住好奇…”鳳染說到這里蒼白的臉上有些羞赧,他第一次有了個弟弟,又長的那么漂亮可愛,他一時忍不住就抱出去得瑟了,誰知剛走出院門就被搶走了,后來他才知道騰兒的房間是布置了陣法的。
“看來我出生的時候不算重,三歲的你居然抱得動,不過你這頭發(fā)是怎么一回事?莫非那寒潭當真那般厲害,將你一度凍成了冰雪王子?”鳳騰勾了勾唇,極力用揶揄之色壓抑著瞳孔深處的那股哀傷和沉痛。
空間中的凰舞看在眼里,痛在心扉,她的鳳妖孽真是個天大的傻瓜,明明已經(jīng)心痛難過成那樣,卻還要想方設法的安撫別人,只是你面色如常的安慰人,揭人傷疤真的好嗎?
鳳染自嘲一笑,無所謂的擺擺手道:“這是天生的,否則怎會被人當成妖怪拋棄?不過也正因如此才遇到了義父義母,說實話,能被他們收留,我很幸福?!?p> 雖然這十三年來被寒毒折磨的生不如死,但最初的那兩年他確實受盡了鳳王府上下所有人的寵愛,所以他怎么會生出不該有的想法,那絕對是對這份親情最大的褻瀆。
“你這一頭白發(fā)很吸人,否則怎會連我家鳳凰都情不自禁的說出那句:陌上無雙,白發(fā)三千更比青絲灎,所以你沒必要自暴自棄?!兵P騰說著下意識的又緊了緊右拳,剛剛凝住的傷口又冒出了一串鮮艷的紅珠子。
鳳染微怔,他是說了什么讓騰兒誤會了嗎?他到底什么時候自暴自棄了,他怎么不知道?正迷茫之際,不經(jīng)意間看到那張黑下來的俊臉,他轉念一想陡然了悟,原來是這樣。
“那個小丫頭很不錯,一見面就喊染哥哥,倒是比你這個弟弟更知趣?!兵P染好似隨意接了一句面色淺淡,心中卻早已笑作一團,原先說到那場分離的沉痛也隨之散去。
“果然是哥哥吧,所以我家鳳凰只是出于禮貌打了個招呼而已,你沒必要多想?!兵P騰咬了咬牙,出口的聲音依舊平靜,只是那微亂的呼吸卻泄露了他的小心思,鳳染心口一滯暗暗說了句:“本公子即便想多想,也已經(jīng)遲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多想了?”鳳染自認不是個輕易泄露情緒的人,但在鳳騰面前他總是不經(jīng)意間就卸下偽裝。
“天色不早,你找個地方安置了吧?!兵P騰似乎不想再多說其他,有些任性的下了逐客令,鳳染頓了一頓,隨后雙手一拍,書房內(nèi)便多出七個黑衣人。
“絕命七煞:影、冷、寒、冥、雪、翼、冰,是鳳王府的暗衛(wèi)精英,爺爺特意為你訓練的,他交代過:如果你對這七人有些印象就不要拒絕,還有你的梨花釀很好喝?!兵P染在說到鳳老王爺時不免哀傷,那老爺子看似嗜酒如命,誰又知道每一個夜晚都只能靠飲酒才能入眠?
“屬下等見過主子。”整齊劃一的聲音,恭敬的神色帶著幾分熟稔,鳳騰抬了抬手,聲音淺淡道:“無需多禮,那幾年辛苦你們了?!毙r候他總感覺有人在背后盯著他,直到去了無極門那種詭異的感覺才消失無蹤,一開始他以為是自己疑神疑鬼,今日倒是全部解惑了,呵呵,鳳王府?老王爺?果然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一個老而彌辣的老頭子。
“主子言重,屬下等不苦,陪在主子身邊本是分內(nèi)之事,這四年倒是屬下們失職了?!逼呱分械挠巴耙徊?,脊背挺直,垂首而立,一看就是暗衛(wèi)出身并且被教導的很好。
“我這里沒這么多規(guī)矩,你們先下去吧?!兵P騰看了看時辰已經(jīng)月上中天,然后他隨手扔給鳳染一個瓷瓶說道:“洗髓伐骨的靈丹,吃了會痛苦一些,不過對你的身體有些作用,本公子在貢院累了三日,就不陪你了?!?p> “你自己……?好吧,那我就卻之不恭了?!兵P染本想問一句:你自己還有嗎?轉念又想到他那高冷的性子,也就懶的再追問,不過一晚上被被連著下了兩次逐客令,這倒讓他有些郁悶,他今天是有哪兒不對勁兒嗎?為何騰兒一而再再而三的趕他走,就不能體諒一下他久別重逢的心情嗎?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鳳染離開書房恢復寧靜的剎那,鳳騰強忍了一晚的淚水便奪眶而逃,曾經(jīng)無數(shù)個夜里他怨過、恨過,那些月圓之日的苦痛更是讓他的內(nèi)心幾近扭曲,他以為他是個不被祝福和期待的孤兒,卻不知背后竟然有這么多雙溫暖的手在為他謀劃,守護。
他鳳騰到底何德何能?值得他們用命來拼?父親、母親、爺爺、義兄、養(yǎng)父……張張見過的、未見過的、腦補的或是幻想過的臉在眼前一一閃現(xiàn),鳳騰握緊拳頭心痛的不能自已。
聽到鳳騰與鳳染說起那句:陌上無雙,白發(fā)三千更比青絲灎,凰舞便心虛的溜回了房間不敢再聽,她本以為書房夜話后他會第一時間來找她,卻左等右等,等不來歸人。
既然山不來就我,那我便去找山吧,誰讓本小姐一時被美男瞇了眼先犯了錯呢?凰舞本想著鳳騰該是吃醋了,卻不知她推開書房的剎那,一股冷空氣便撲面而來。
“鳳妖孽:你是被鳳染打擊的懷疑人生了?還是壓下去的寒毒又開始發(fā)作了?”凰舞似笑非笑的諷刺了一句,明媚的大眼睛中滿是壓不住的心疼。
她以為:在他和鳳染深度談過之后,他深埋在心底的情緒就會散去一些,卻不知當傷痛積壓的太久,一旦爆發(fā)便是烈焰火噴,任你如何堅強也總歸是壓不住靈魂內(nèi)的哀傷。
聽到熟悉入骨的聲音,聞著獨有的清新氣息,鳳騰的身體猛然一怔,下意識的抬起胳膊就往臉上抹,他不能讓這幅脆弱的模樣暴漏在鳳凰面前,那會顯的他很沒出息。
“傻瓜: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堅強,不過別把書房整成冰窖好嗎?我不想再看到你在床上躺一個月?!兵P騰臉上的淚痕一目了然,凰舞除非是瞎子才會看不到,她輕輕走到椅子后面,將那個瘦弱的少年擁入懷中,心中悶悶的仿佛比鈍刀子劃過還要疼,原來這世間還有一種痛遠比凌遲更疼更苦更加難熬,它的名字叫做:錐心。
“鳳凰:以前落鳳村的人都說我命硬,克親,你說這是不是真的?那兩人和養(yǎng)父不會真是被我克死的吧?”鳳騰一眨不眨的盯著凰舞的眼睛,一句話問的小心翼翼。
“笨蛋:你覺的呢?”凰舞聲音哽咽,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疼的氣息,鳳騰低垂下眼瞼,喏喏回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