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的夜晚靜謐非常,草蟲兒也都沖覺打盹兒,沒有了平時的鬧喧,風(fēng)卷草動,只剩下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和馬蹄落地的響聲。遙看曹禺的營寨,駐地背靠奇山,向山巖兩側(cè)橫向延伸,前有一處低洼淺水,剛沒過戰(zhàn)馬小腿,供給日常飲用。這時的營地只有零星幾點火把,大多數(shù)帳篷都經(jīng)暢飲歡愉之后,沉寂在了夜的寧靜中,怕驚擾了誰的一夜好夢。
赫照此番偷襲,先鋒領(lǐng)兵的是武將赫德,一族之長赫明的侄子,身強體壯,武藝驚人,由于長期從軍,暴曬之下的皮膚黝黑,老遠一看,黑壯的形象六丈有余,宛如一頭好戰(zhàn)的黑熊。與所有四肢發(fā)達的人一樣,平時打仗也是有勇無謀,靠著一身蠻力吃闖天下。
“喝!”的一聲急吼,戰(zhàn)旗一揮,紫金鎧甲騎兵由赫德帶領(lǐng),盡數(shù)沖向曹禺大營,馬蹄踩在淺水中,噼里啪啦地,踏破了寧靜的夜色。夜晚的軍帳雖有哨兵巡邏,但反應(yīng)集合起來們也需要時間,鐵騎如入無人之境,靠著探子給的軍方部署,直闖曹禺統(tǒng)軍大帳。
赫德跨馬而立,站在營地高臺之上,得意地俯視戰(zhàn)況,洋洋的神情溢于言表,好像這一戰(zhàn)還沒打就已經(jīng)勝券在握一般。
“擒賊先擒王!割下曹禺項上人頭者,本將重重有賞!”
軍令一出,箭雨嗖嗖襲向帳內(nèi),里面的人,估計還來不及逃跑就會被打成刺猬,幾個邀功心切的卒子,飛跑近前,撩開帳簾的一瞬間,有些傻眼。帳中陳設(shè)無論桌椅板凳,都插著無數(shù)根箭矢,但卻沒有過多人跡,中間的太師椅上,倒是坐著一人,已無氣息,身上大洞小洞穿了個無數(shù),有些面目全非,但從穿著來看,粗布麻衣,赫然是那伙夫探子的裝束,翻遍角落,就是不見曹禺其人。
“稟告參上,帳…帳內(nèi)并無敵將蹤跡!”
“什么?!”赫德心中一滯,隨即而來的諸多稟報,都如出一轍。
“參上,營中武器庫是空的!”
“糧倉盡是稻草也是空的!”
“營房也是!除破布草屑,沒半個人影!”
“糟了!”赫德看著被拖出的探子尸體,饒是胸?zé)o長物,也知道此戰(zhàn)恐不如預(yù)計的那般順利,扯著嗓子喊道:“有埋伏,后隊改前隊,撤退!”說著雙腿猛夾馬腹,戰(zhàn)馬吃痛,嘶鳴一聲,直接跳下高臺,向營外狂奔。
背面山上已經(jīng)亮起了星星火光,營外聽候接應(yīng)的赫照步兵隊伍中已經(jīng)響起了廝殺叫喊,曹禺軍中左右參將王侯、張軍分別率部三千,成左右夾擊之勢,將赫照步營圍了個水泄不通。驚天一道信號,照亮了林深山間,低洼淺水處隨著嘩啦啦水聲,麻繩拉起一道道路禁,間隔幾寸便有一尖頭木樁,擋住了鐵騎錚錚,也將赫照騎步兩陣分隔兩處,背后山巖之上的中軍,絲毫不吝嗇地向營地中扔著箭雨巨石,好似從天而降,使敵軍首尾不能相接,應(yīng)顧不暇,大有關(guān)門打狗之勢。
“點火!放!”山上羽翎兵收到命令,箭頭點火,專門射向那些浸了火油的軍帳,烈火仿佛發(fā)了瘋似的燃燒著干草,隨風(fēng)四處亂竄,肆無忌憚地吞噬者一切,所過之處,皆是焦黑,營地霎時間幾乎成了一片火海。
“赫照的勇士們!”赫德到底還是一員虎將,大斧一揮便將木墩削成兩節(jié):“中原小兒盡會行些卑鄙手段,但終歸只是小伎倆罷了,阻止不了我們虎狼之師的腳步,謝掉輜重,隨我沖殺出去!”
重盔被這頭黑熊扔在馬下,周身只留了軟甲,馬鞭緊抽幾下,踩著前方人的尸體便沖過了路禁,馬腹被木樁的尖頭劃傷,鮮血直流,卻也帶翻了幾處缺口,兩軍交戰(zhàn)在一處,這一時刻,只有你死我活!
蠻夷終歸體魄蔣健,而且人多勢眾,我朝西南一帶戍邊軍中,加上這次曹禺齊暄帶來的五千精騎,也不過萬數(shù)來人,和來襲的赫照五萬精兵一比,顯然不宜久戰(zhàn),縱然之前的埋伏讓敵軍損失慘重,但若拖長戰(zhàn)線,依照赫德這以一擋百的驍勇來看,讓他鼓動起部下的士氣,對于這一戰(zhàn)來說,孰勝孰敗,恐怕還是未知之?dāng)?shù)。
齊暄也脫下甲胄,伸手扯下營中的黑色戰(zhàn)旗,裹在身上,與赫照軍中紫金之色有了明顯差異對比,閃身之際,將銀色長槍送進一個又一個敵人的胸膛,抽空看向公孫念,她已經(jīng)偷偷溜出營地,在路禁的外面布置了蛇鼠蟲蟻一圈,之后無論誰都進前不得,將沒有馬匹的敵軍死死地困在了火海之中。
沒有察覺之時,齊暄嘴邊漾起一絲微笑,動作不停,催動戰(zhàn)馬一個翻越,也來到了營前空地,王侯張軍的隊伍已經(jīng)有了些疲軟之相,包圍圈慢慢收縮,咬牙還在堅持,而蠻夷好像在赫德的鼓勵下愈戰(zhàn)愈勇,拼命沖殺,齊暄擦擦額角滲出的血,扯下戰(zhàn)旗的一條,綁在后腦,長槍橫握,沖向敵營的過程中,掃倒一片,還真讓這猛獸赫德說對了。
預(yù)想擒賊,必先擒王!
戰(zhàn)馬飛馳,揚起泥沙滾滾,公孫念在混亂中,還是發(fā)現(xiàn)了黑盔銀槍,沖向赫德近前的齊暄。只見他袖袍翻飛,身上的玄色戰(zhàn)旗有著或深或淺兩種顏色,雖然看不出殷紅,公孫念知道那深湛之處是染血的傷口,身負重傷也沒能阻止齊暄一往無前,沖刺拼殺的腳步,一柄長槍讓他使得出神入化,雖資歷尚淺,但齊暄確實,當(dāng)?shù)闷鸲▏?,不負將門后人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