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男子入仕

　　趙凌在晚間入寢時，沒拒絕瑞郡王安排到殿中的幾位兵將。

　　“殿下，這三人都是驍勇之將，都是千人將，其中一位是左副將。”瑞郡王頓了頓，道：“殿下無須憂心這些人會反殺，畢竟這些人都是死契。”

　　見趙凌微微頷首，瑞郡王慢慢退了出去。

　　到門口轉(zhuǎn)身后，臉色一暗。

　　只是在黑夜里，無人看清。

　　趙凌看著那幾人找好位置警覺又謹(jǐn)慎的站著，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身邊竟然沒有一個貼身侍者。

　　沉吟良久，眉峰漸松。

　　在打量這四個方向的幾個人時，趙凌也才將長恩殿內(nèi)殿看了一遍。

　　長恩殿內(nèi)殿與外殿有一層厚厚的隔幔，內(nèi)殿休整，外殿辦公。

　　內(nèi)里雕龍畫鳳，其中的小書間處還有一個匾額。

　　銘記長恩。

　　長恩，大概意思就是讓先前的趙凌知道，你現(xiàn)在的樣子，都是寡人給你的恩典。

　　只是可惜現(xiàn)如今兩者——施恩者與受恩者，皆不在了。

　　太子殿下上床打下橙黃的帳幔，殿中也迅速熄滅了燭火。

　　黑夜中趙凌眸光閃閃發(fā)亮，在一個翻身就消失不見。

　　一夜，風(fēng)平浪靜。

　　次日清晨沒有大朝。

　　趙凌自醒來走出內(nèi)殿開始便被幾位將士圍在中心。

　　到外殿坐下，太子殿下忽然就有些不習(xí)慣了。

　　她咳嗽一聲：“走，咱們?nèi)噩帉m——咦——后宮封宮了……還是不要添麻煩了吧。”

　　抬眸望一眼右上方的一位將士道：“你叫什么名字？誰家女兒？是什么位置？”

　　那將士冷冰冰的，聽到問話卻十分恭敬：“回稟殿下，臣方余文，歸于鎮(zhèn)北大將軍麾下左副將。此番事是由瑞郡王從鎮(zhèn)北將軍那里借出?！?p>　　言畢又看看其他三位同袍道：“四位中有兩位都是從鎮(zhèn)北將軍那里借出來的?！?p>　　趙凌恍然大悟，這怕是起的互相制衡的心思，畢竟二者都是手握兵權(quán)的大將。

　　趙凌垂眸，一時之間心思百轉(zhuǎn)千回。

　　先前也曾因為以為提前處置鄭瀟而無人能與瑞郡王并肩而傷腦筋，竟忘了太子妃的母親鎮(zhèn)北將軍。

　　聽說太子妃是除嫡女之外鎮(zhèn)北將軍最喜歡的一個嫡子，如此一來，鎮(zhèn)北將軍對于太子妃那是甚為關(guān)切。既如此，就好辦了。

　　這樣一來，就很好拉攏將軍才是了。

　　“方余文？可是鎮(zhèn)北方家女兒？”

　　方余文拱手道：“臣是太子妃的嫡親姐姐?！?p>　　趙凌點頭。站起來笑著行了一個坊間的家常禮道：“姐姐安好?！?p>　　方余文連道不敢，側(cè)身避過這個禮。

　　如此一來，就更加確定鎮(zhèn)北將軍方千影的立場了。

　　——“啟稟殿下，二公主姐弟以及小皇子在求見?！?p>　　一位侍者忽然匆匆而至。

　　方余文與其他幾人互相看看，最終默默不語地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趙凌微微一愣：“怎么還挺全乎?！！?p>　　三個人進(jìn)到外殿的時候，趙凌一身白色衣衫坐在高位，抬眸看她們的時候，竟是撲面而來的威嚴(yán)。

　　趙葉在行禮之間收好眼里的震撼。

　　短短幾日不見，昔日那個懦弱的太子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威嚴(yán)而明斷的未來帝君。

　　之前若都是偽裝，也太可怕了。

　　趙葉心里不知為何忽然發(fā)緊。

　　“殿下圣安?！?p>　　“唔——坐?！壁w凌摸了摸下巴，眸光閃閃，好奇道：“似乎很長時間，你三人都沒有一齊來找過孤了?！?p>　　三人坐定，年紀(jì)最小的趙臨一臉不開心：“都怪哥，從來都是攔著我，都不讓我出行映閣門。”

　　趙南低低咳嗽一聲，有些尷尬的抬頭看看趙凌，見趙凌臉色漠漠一言不發(fā)，竟松了口氣。

　　“如今朝廷風(fēng)起云涌波瀾頻發(fā)，你年紀(jì)又太小，難免會有人從你我姐弟之中作梗，通泰想必也是這個心思吧?！?p>　　趙凌看向趙南，帶著長姐的疼惜。

　　趙南心下一驚，慌慌拱手：“臣弟正是這個心思。長姐睿智，臣弟望塵莫及。”

　　趙凌笑著搖搖頭，將手中奏章放到另一堆上，卻是轉(zhuǎn)了話鋒：“有話快說，怎么自家姐妹也要那么多禮？——通瑞過來，坐孤身邊來?！?p>　　趙凌之前去了賢林殿，順便看了一眼族譜，也便知道，這里親近之人相互稱呼都是以小字稱呼，像她喚方清越阿越，是極其不合規(guī)矩的。

　　趙臨一樂，眉飛色舞地噠噠噠跑了過去。

　　趙葉看著這三人你來我往，有些失神。

　　從父妃在她的榮恩殿說出那些話，她就再也沒有單獨與太子在一起，都快忘了從前的樣子。

　　“清容，想什么呢。”趙凌命人在她旁邊添了一把椅子，還給趙臨拿了幾盤糕點。

　　趙葉堪堪回神：“臣逾矩了。”

　　趙凌眉頭一皺，語氣沉沉道：“你的確逾矩了。”在趙葉抬頭站起來一下子驚慌的要下跪的時候，趙凌又道：“孤罰把你今天來要請求的事情長話短說?！?p>　　趙葉頓住了。

　　良久才啞聲躬身道：“臣……謝殿下?！?p>　　“殿下，臣與通泰已經(jīng)到了入朝為官的時候，按照皇室規(guī)矩，出嫁之前的男子需要入仕兩年?！?p>　　趙南驚呆了。

　　“姐……”

　　趙葉權(quán)當(dāng)沒聽到：“而臣經(jīng)過深思熟慮，唯有禮部的活最清閑。畢竟鳳惜這兩年對于其他三國建交并不頻繁?！?p>　　趙凌給趙臨擦到嘴上的渣子，聞言倏而福至心靈道：“如此，你提醒孤了?！聹?zhǔn)了?！笨聪蛴行┎话驳内w南，道：“通泰不必?fù)?dān)心，孤會讓禮部尚書給你安排一個清閑自在的職位，掛個名而已，別太擔(dān)憂?！?p>　　趙南一喜，眸光大亮，躬身道：“謝長姐?！?p>　　拿著糕點不停往嘴里塞的趙臨撇撇嘴，真是高估趙通泰了。就這，一個閑職就高興的不得了了，也不想想你自己的目標(biāo)？

　　許是趙臨目光太灼熱，趙南抬頭看他一眼，被他的眼神看的一下子無地自容，悻悻然坐下了。

　　趙凌對此有些察覺，順手拿走了趙臨的糕點盤，無視趙臨委屈巴巴的樣子，道：“一日不可吃多，你已經(jīng)吃了一盤了，明日孤讓人送點到行映閣?！?p>　　趙臨開心了，趙南無力扶額，不言語了。

　　太子殿下手中奏章又換一本，眸中閃過冷光。

　　“清容，你呢。”

　　趙葉對于太子的安排有些驚訝，沒想到竟然這么容易就答應(yīng)了。要知道雖然鳳惜有這個傳統(tǒng)，但大多數(shù)君主都不會讓男子入仕。

　　“臣……入吏部，天子監(jiān)，為阿姐監(jiān)督百官。”

　　趙凌點頭，拍拍趙臨胸前的衣服，拍下來一堆殘渣，道：“通瑞啊，你年紀(jì)也不小了，怎么吃個東西還這么往下掉？”

　　趙臨僵住了，一下子面紅耳赤，支支吾吾說不出口。

　　趙凌轉(zhuǎn)頭對趙葉贊許道：“清容有這個心思，孤甚為欣喜。既如此，下次大朝就正式入朝吧。你們也知道，三天一大朝，孤會讓兩位尚書給你們安排的?！?p>　　“臣遵命。”

　　二人齊刷刷起身行禮。

　　“誒，都說了一家人不要那么多禮，真是……”太子嘆息，怎么在這塊跟人說了這么多遍就是沒人記著呢。

　　卻忽然想起方清越一臉無奈道：“可天家，從來只有君臣之說。”

　　頓時有些清醒。

　　下邊二人面面相覷，不懂為什么太子情緒忽然轉(zhuǎn)變，趙葉便道：“殿下，既如此，臣等先告退了。”

　　“嗯，也好。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吧?！钡皖^看一臉懵懂的趙臨道：“你也走吧?！?p>　　趙凌跳下椅子，有些磨磨蹭蹭不想走。

　　太子失笑：“明日你定能見到糕點?！?p>　　“臣弟謝殿下！”趙臨立即有模有樣行了個大禮，跟著趙葉姐弟離開了。

　　長恩殿，安靜了。

　　趙凌坐在高位上，看著外邊三個背影慢慢變成一個小圓點，最后徹底消失。

　　外邊四位將士一直在守護(hù)她的安全。

　　可趙凌覺著，心啊，就像這偌大的長恩殿一樣空曠，有時還能感到冷氣。

　　苦澀的彎唇一笑，倒是沒想到，先前太子與方清越見了不過幾面，就對他感情如此之深。

　　搖搖頭，搖掉這滿腦袋胡思亂想，看著手中奏章，開始批閱。

　　似乎這一生，都要這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