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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女參軍

20 投我以木瓜

亂世女參軍 蜀山臥月眠霜 2101 2018-08-13 21:34:41

  次日,在盧洵的主持之下,青霜堡與秋山塢中人共同舉行鄉(xiāng)射之禮。

  所謂鄉(xiāng)射之禮,簡單說來就是射箭大賽,一共比三輪,輸?shù)娜说煤染?,第三輪有音樂伴奏?p>  在離容看來,鄉(xiāng)射的目的絕不在于使得賓主盡歡,相反,是要累死參與的人。

  尤其因為本次鄉(xiāng)射的司正乃是大儒崔玄,那么從頭到尾的禮節(jié)會有多么繁瑣就可以想見了。她躲在陰涼處吃炸糕,看著不遠處的男人們不停地揖來拜去,心想這樣頭都昏了還能射得準么?第一次為自己是女子而感到竊喜。

  在對面的涼棚里,坐著幾個貴婦人和盛裝打扮的小姐,立在她們身后的是端茶送水的丫鬟。中間的座位原本是給最受人敬重的崔夫人留的,但她因身體不適,需要臥床休息,沒來觀賞。于是,那個座兒就被一個紅衣婦人占了。

  離容跟人打聽了才知,那是鄭氏當家鄭異的妻子蔡氏。穿著紅衣自然是全場最醒目,也因為有這樣張揚的個性,她才那么不客氣地坐了其他人不敢坐的位子吧?好在崔夫人一般不會計較這些小節(jié)。

  “好!”

  突然歡聲雷動,把離容的視線拉回到了賽場上。原來第一輪中,邢量遠和高衍都四發(fā)四中難分高下,圍觀的姑娘們甚至有興奮到厥過去的。

  “唉,這有什么用?”離容搖了搖頭,心想真正長于此道的胡人,可以騎在奔跑的馬背上射中天上飛的鳥,那種難度跟鄉(xiāng)射游戲完全不可同日而語——她從洛陽逃來冀州的路上見過很多鮮卑人,根本不用跟現(xiàn)在場上的那些人比,胳膊腿一伸,就知道是鮮卑厲害太多。

  “你懂什么?鄉(xiāng)射的意義在于道德教化,勝負并不重要,關鍵是要使人知禮?!鄙砗蟮姆稙F道。他面前擺著一張琴,看來第三輪負責奏樂的人就是他了。

  “禮者,敬也?!彪x容跟范濬抬杠上癮,“《抱樸子》云:‘人倫雖以有禮為貴,但當令足以敘等威而表情敬,何在乎升降揖讓之繁重,拜起俯伏之無已邪?’四方無事時尤可為之,如今我們可是在山里避難吶!”

  “照你這么說,我們又何必教人讀四書五經(jīng)?哼?!狈稙F都沒正眼瞧離容。

  離容一時不知如何反駁,只得認輸,賠笑道:“嘿嘿,你說得對,是我鼠目寸光了?!?p>  “所謂君子聞過則喜,在下很是欽佩崔小姐的風度?!毙狭窟h耳聰目明,顯然是聽到了范濬和她的對話。他加重了“君子”二字的語氣,擺明又是故意拿“君子”之語調(diào)侃離容。

  一回生二回熟,在塢堡中做先生做得如魚得水的離容,已經(jīng)不再畏懼這些公子哥了。哪怕范濬和邢量遠老用不同的方式挖苦或譏刺她,她也覺得權當長日解乏,絲毫不以之為恥。她回道:“近朱者赤,我好歹在范公子的書齋呆了一陣子,不能全無長進。”

  離容的吹捧,范濬并不受用。他直接抱琴離開,走到更靠近賽場的位置坐下。

  “姓范的對你如此無禮,莫非是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邢量遠看著離容因昨夜嚎哭而還未消腫的雙眼,又覺得好笑,又起了些許相憐之意,“我早提醒你了,這里的人有勢利眼?!彪x容絕非第一眼就能讓人記住的明艷長相,但若仔細瞧她,你會發(fā)現(xiàn)她那雙眼睛介于狐貍眼與杏眼之間,笑起來的弧度最是有無邪的媚態(tài)。臉盤和鼻子都小巧精致,嘴唇偏厚,不是文人樂于歌頌的櫻桃小口,但卻更為惹人遐想。

  離容聽出邢量遠語氣中的幾分溫柔——面對譏嘲叱罵她都游刃有余,突然有人關心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她下意識地捋了一下耳邊的碎發(fā),于是被邢量遠發(fā)現(xiàn)她耳朵紅了……

  微微低著頭,她說了一番真心話:“就算是英雄豪杰,也有虎落平陽被犬欺的時候,何況我只是一個廚娘?久在人下,最該學會的是自尊自愛。被人說幾句又如何?你不知道,從前只要高衍一句話,我就得跪在洛陽街頭。輕蔑、鄙夷、不屑、無視、同情,什么樣的眼光我沒見過?我也曾經(jīng)覺得很不好受,但轉(zhuǎn)念一想,那些受寵的下人,真的就知道自己生而為人的價值所在嗎?或許,只有寵辱不驚,不去理會那些偏見,才能靜下心來、做好自己?!?p>  “果然是女先生,說起道理來一套一套的,哈哈哈?!毙狭窟h收起笑聲,對離容報以難得真誠的目光,“我本以為世上愛讀書的多是迂儒,沒想到崔小姐如此明白通透?!?p>  “別叫我崔小姐了?!彪x容還是對這個稱謂有些抗拒,“叫我離容。”

  “離容?!毙狭窟h立即改口,并說,“邢某字景略?!?p>  范濬琴音響起,邢量遠抱拳離去。第三輪開始了。

  離容突然明白過來,邢量遠對她并沒有什么特殊的興趣,只是偶然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誠然,兩人的起點有天差地別,但離容因身份卑賤而無人注目,邢量遠白白出身高門卻更常遭人冷眼,他承受的壓力可能比她大得多。想到這里,離容往前走了幾步。

  這一身武藝,也是為了不讓人小瞧才練出來的吧?離容在樂師附近站定,眼睛看著邢量遠,腦中卻在想別的事。

  她沒發(fā)覺,場上有另一個人,盯著她,盯了好一會兒了……

  高衍。

  邢量遠最后一個登場,但范濬的琴音卻戛然而止——

  “噫!”

  “噓……”

  “哎!……唷——”

  眾人嘩然。

  范濬不顧圍觀者的唏噓,兀自抱琴走人,一點面子也不給邢量遠。就在這最尷尬的時候,蔡夫人身后有個丫頭自告奮勇,不知從哪兒抱了一面鼓來。

  她不只自己有一副鼓錘,還不由分說地塞了一對給離容。

  “我不會!——”離容慌忙擺手拒絕。

  “我也不會啊?!毖绢^理直氣壯地說,“能敲響就行?!?p>  就這樣,邢量遠在鼓聲中射完了箭。那鼓固然敲得不怎么樣,但倒是比琴聲有氣勢得多。

  退場時,丫頭收回鼓錘,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塞了什么東西在離容手心。

  離容展開手掌一看,是一個木瓜。

  不對勁。

  那丫頭手指觸到離容的瞬間,她便覺出了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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