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相遇
王戈要在“憐花樓”找誰?
一個姓秦的、女扮男裝的“公子哥”,一個來自青州的花魁、舞蹈大家。前者便是曾在四海鏢局青州分局宴請他們這些青州捕頭時,化名“秦浩豐”的那位“鏢師”,后者則是青州“醉仙樓”的花魁謝筱柔。
是的,王戈今日本要離開太原時,卻在街上意外見到了這兩人。但真正讓他改變計劃,留了下來的“熟人”卻并不是她們。
小胡子倒是沒有說大話,王戈交代下去后,他很快就打聽到了消息,來自青州的那一行人,住在“憐花樓”后的“蘭櫻小苑”中。而且得知他們?nèi)胱『?,便已?jīng)去了崇善寺游玩。
太原崇善寺,原址是始建于唐朝的白馬寺,后于本朝洪武十四年由就藩太原的晉王朱棡重建,改名“崇善寺”。朱棡重建崇善寺,主要目的是為紀(jì)念其生母孝慈高皇后,所以重建后的崇善寺,占地極大,僧侶眾多,耗費(fèi)也極高,香火也更旺。
就像今天,雖非節(jié)慶或特殊日子,寺內(nèi)香客游人依然不少。
某個偏僻的角落中,卻有個少女,和周圍的熱鬧格格不入,一個人坐在樹下發(fā)呆。
白瓏望著邊上草叢中,趴在一片葉子上的螳螂,眼睛一眨不眨。那螳螂同樣也是紋絲不動,一人一“螂”似在比耐性般。
她自然不是一人到崇善寺來的,“醉仙樓”的筱柔姐和那位四海鏢局的“秦公子”也在寺中,只不過他們剛剛遇到了一群同樣是來游玩的江湖人物,那邊的人認(rèn)識“秦公子”,也認(rèn)識筱柔姐和筱柔姐的朋友,于是兩邊就結(jié)伴而行,共游崇善寺了。若是往常,白瓏應(yīng)該也很喜歡聽他們互相聊些江湖上的軼事八卦,也想知道那些個天榜地榜的宗師、大俠們是什么樣的風(fēng)采,但今天她卻提不起一絲興致,懨懨的覺得一個人看蟲子反而更安逸,便和洛姨一起到這邊香客較少的院落來待著。
洛姨就在離她不遠(yuǎn)的涼蔭處站著,有時候白瓏真覺得,洛姨就像螳螂一樣,可以隨意地融入周圍的環(huán)境,讓人乍看之下,根本注意不到她的存在。她知道洛姨的武功肯定很好,所以姑姑才能放心讓她跟著筱柔姐他們一塊出來。
說起來,按輩分來說,姑姑叫“洛姨”,那白瓏應(yīng)該叫“洛姨婆”或者“洛婆婆”才是。但整個“醉仙樓”都叫她“洛姨”,這“洛姨”就像“紅姑”之姑姑柳紅巖一樣,成了她的專屬“代號”。
他們這次離開青州,是因為筱柔姐要外出訪友,姑姑估計是覺得白瓏最近情緒不高,便讓她也跟著一起,出來散散心。結(jié)果他們在路上遇到了四海鏢局的鏢隊,那位“秦公子”和筱柔姐挺聊得來,便也跟著一道。在解州和筱柔姐的好友會和后,又得知三年一次的“花舞斗”即將在太原舉辦,便又一同到了太原城來。
白瓏自然看得出來,那所謂“秦公子”,根本是個女的,而且也不會是什么鏢師——哪家鏢局的鏢師可以在鏢隊還沒把東西送達(dá)目的地前,就和路遇的人一起離開,去游山玩水?而且看她平日里行事,頤指氣使的樣子,比自己要像個大小姐多了。
白瓏本來也覺得,和筱柔姐出來轉(zhuǎn)轉(zhuǎn),應(yīng)該會蠻有趣的。但是出來后才發(fā)現(xiàn),她好像還是對什么都提不太起興趣,相比起和其他人交談、賞景,她更喜歡自己一個人發(fā)呆,或者看著隨處可見的昆蟲,一看就能看好幾個時辰,不說話,也不動彈。
她其實挺喜歡筱柔姐的,不僅長得漂亮,能歌善舞,通曉典籍,而且性格大氣,對她也極照顧?!奥逡獭本透挥谜f了,她可以很清楚地從“洛姨”的眼中感覺到對自己的關(guān)心,也知道平常“洛姨”都是跟著姑姑柳紅巖的,哪怕是身為花魁的筱柔姐要出遠(yuǎn)門,也不會跟著護(hù)衛(wèi),這次跟著出來,八成是姑姑擔(dān)心自己安全,專門讓她來護(hù)著自己的。哪怕是那個女扮男裝的“秦浩豐”公子,她其實也并不討厭,這個假公子哥雖然行事古里古怪、還有些大小姐的脾性,但其實人也挺直爽的,沒什么壞心眼。
除此外,其他隨行的人,也都挺好的,并沒有誰對她有敵意,她也并沒有敵視誰。但身處在他們中間,身處在這只熱鬧的隊伍中,白瓏卻總覺得自己好像是游離其外的樣子。說起來有些矯情,也似乎有些不知好歹,所以她也從來不會說出來,該吃吃該睡睡,也不會搗亂或是做些討人嫌的事,只是讓她強(qiáng)顏歡笑,跟著大家一起高興地聊天玩耍,她也做不到。
在被柳紅巖派人找到前,白瓏的前半段人生寄人籬下、顛沛流離,柳紅巖好歹還有個童年可以念想,她卻是從小就對生父生母沒有印象,寄宿的親戚對她也是當(dāng)丫鬟般使喚,最后甚至是直接把她賣給了大戶當(dāng)丫鬟。那個時候,不論是對已故的父母、賣掉她的親戚還是打罵過她的主家,她都沒有太放在心上。到了青州,到了姑姑身邊后,衣食住所都有了質(zhì)的飛躍,身份也從丫鬟到了小姐,她很感激姑姑,很感激“醉仙樓”里那些對她很好的姐姐、阿姨們。但在她內(nèi)心深處,她最自在的日子,卻是和那被仇家殺害的大叔、王戈一路來青州的路程。
特別是王戈,她總是覺得,王戈也和她一樣,身上有種跟旁人、跟世道格格不入的孤獨感,這種感覺讓她有種遇到同類的歸屬感。而且聽他講那些光怪陸離、超脫世俗的故事,聽他唱那些荒腔走板、曲調(diào)怪異的歌曲,也確實很好玩,很有趣。
相比起來,其他的事,其他的人,都很難讓她提起勁來,總覺得還不如看看那些各種各樣的蟲子有意思。
“你不會是從青州專門跑到太原來看螞蟻了吧?誒,不是螞蟻?噢,是螳螂?。 ?p> 旁邊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白瓏詫異抬頭,看到了王戈那張賊兮兮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