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生看向慕容筱筱,才發(fā)現(xiàn)對方也在看著他,剛才眼看話題越來越往偏的地方跑,他忍不住開口打斷,畢竟柳樂生這張嘴他可是見識過的,但沒想到的是,一直未曾說話的慕容筱筱也是同時開了口。
蘭兒眼神在兩人身上打量,柳樂生鼻子抽動,撇嘴嘖了一聲。
“好像有股酸味?!?p> 但隨后他就閉嘴了,不止因為徐生在他身后踹了一腳,更因為有一道冰寒目光看了過來。
堵住柳樂生的嘴后,慕容筱筱又看向徐生,道,
“真的有一個與我一模一樣的人?”
說這話時,她顯然還有些不相信,但徐生也沒有辦法,只能點頭,因為他說的確是事實。
“好,我信你。”
說罷,慕容筱筱轉(zhuǎn)身離去,徐生有些奇怪,這條路直通鎮(zhèn)外,這么晚了她還要出去?柳樂生倒不是多關(guān)注這個,看著那兩人走了就想著回去,但蘭兒卻是回過頭來揚了揚手里的紙箱。
“喂,你們也過來呀,我?guī)銈內(nèi)シ派彑羿浮!?p> 慕容筱筱身子明顯頓了頓,看起來對蘭兒的決定有些意見,但也沒有阻攔。
“蓮燈?是放在水里那種?帶我?guī)??!?p> 徐生剛想拒絕,畢竟慕容筱筱那性格并不是什么好相處的人,但沒等他開口,柳樂生已經(jīng)一股腦竄了上去,徐生無奈之余也只能跟了上去。
“吶,這個給你拿著,別弄破了。”
蘭兒將紙箱塞到柳樂生手中,小心叮囑。
“為什么給我?”
柳樂生不服,蘭兒給出的理由則是,“你們兩個大男人在這里,怎么能讓女孩子搬東西呢?”
“小弟,到你表現(xiàn)的時候了?!?p> 無法反駁之后柳樂生想將紙箱塞給徐生,但徐生早有準(zhǔn)備,一把將背后的石匣捧到了身前。
“我有東西?!?p> 這一串行云流水的操作看的柳樂生都是目瞪口呆,好一陣后,才憤憤道,
“你這個人不是有點東西,而是真的有丶東西?!?p> 四人來到河邊,徐生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鎮(zhèn)外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人,有不少的蓮燈隨著河水流動。
“這里人有點多,我們換個清靜點的地方?!?p> 蘭兒看了一眼周圍的人群后便沿著河躍了出去,不過片刻就只剩下一道模糊的影子,慕容筱筱跟在她身后,徐生緊隨其后,唯有柳樂生抱著紙箱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全部給他弄壞。
到底是小鎮(zhèn),縱然人們對于蓮燈有些喜好,也不會有太多人,到了上游后漸漸不見人影,四人選了塊露出來的卵石地后便停了下來。
紙箱是整個糊好的,只有撕開才能取出蓮燈,徐生從豁口往里看了一眼,約莫有十盞。
“哎呀,明明說有十二盞的?!?p> 蘭兒似有些生氣,顯然,她被攤販忽悠了,但也沒有去較真,將火石取出,燭芯點燃,蓮燈順著河流往下悠悠而去。
“聽人說,這個時候還要許愿。”
“有什么用?又不能成真。”柳樂生說著,也扔了一盞下去。
“說不定真有用呢?”蘭兒瞪眼。
“騙小孩子的,虧你也信…”
雖然口上這樣講著,但柳樂生還是敞開了手,閉上雙眼大聲道,
“神啊,請賜我用不盡的財富吧!”
“阿門?!?p> 咕嚕。
水里傳出一聲響,蘭兒一看便樂了,原來柳樂生的蓮燈在他許完愿后竟是被一個突然的小漩渦卷入了水中,原本就不大的芯火連掙扎都沒有就直接熄滅。
見柳樂生一臉茫然,蘭兒便學(xué)著他之前的樣子,故作嚴(yán)肅道,
“神說,我不同意?!?p> “兄弟,一定是燈的問題,你們就在原地不要走動,我去買幾個橘子?!?p> 柳樂生化作一道影子離去,蘭兒疑惑的看了他的背影一眼。
“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這個人說的話聽著正常又不正常,還有他現(xiàn)在能買到橘子嗎?”
“習(xí)慣就好。”
對此,徐生早已習(xí)慣,從蘭兒手中接過火石,他將蓮燈舉到眼前。紙質(zhì)的花瓣還緊緊閉在一起,如同待放的花苞,在花苞最上口處,留有一個小小的豁口,一根燭芯從中探出。
卡擦。
火石輕響,一絲小小火苗出現(xiàn),花瓣由外而內(nèi)漸漸打開,徐生拿在手上看了許久,倒真像一朵蓮花在綻放。
“你別愣著呀,這是要放在水里的?!?p> 徐生走到河邊,此時慕容筱筱正好剛放了一盞,兩人的蓮燈一前一后追逐著,到了最后不知為何,兩盞燈竟是開始打轉(zhuǎn),漂向下游的同時也在互相環(huán)繞。
“真有意思?!?p> 蘭兒蹲下了身子,雙手按在膝上,興致勃勃地看著漸行漸遠的蓮燈,徐生看了眼慕容筱筱,對方早已將視線移開。
果然毫無波動。
徐生笑了笑,將目光移向別處,然而他竟是見到,在上游之處,又有一個小光點慢慢浮了過來。
“上面還有人?我以為走的夠遠了的?!?p> 蘭兒似有些不滿,徐生也是頗為好奇的打量那盞不知是多遠外漂來的蓮燈,此刻它火苗正盛,一閃一閃之下,燈身清晰異常。
“那上面似乎有字…”
蘭兒瞇著眼前看了過去,想要看清上面寫了些什么,但一道身影忽的從她身旁竄過沖到河中,不過一瞬后又從水面返了回來。
這人正是徐生,在他手上,蓮燈已經(jīng)完全打開,上面的字跡也完全展露在眾人眼前。
“白小如?!?p> 蘭兒照著念了一遍,頗有些奇怪,“這似乎是個人名,你認識?”
徐生不語,他方才看清楚這名字后便莫名的想將蓮燈撈起,但真撈起來了又覺得并沒有什么特殊之處,好像哪里聽過,卻又不太記得。
“我回來了?。?!”
而這時,柳樂生已經(jīng)感了回來,在他手上提著一個莫大的懸燈,眾人的視線一下就移到了
“咦,你拿這東西做什么,這里可沒檐角給你掛?!?p> 面對蘭兒的質(zhì)疑,柳樂生很是不屑,道,“你把火石給我。”
咔擦。
燈罩下方一瞬間升騰起碩大的火焰,比之蓮燈要大上不少。
“看好了啊?!?p> 柳樂生慢慢松開手,隨著他這動作,懸燈竟是緩緩上升,離開了他的手掌。
“咦,你這燈還會飛的!”
蘭兒湊了過來,兩眼閃亮,就連一直未曾說話的慕容筱筱也是多看了幾眼。
“傻了吧,我這叫孔明燈,比你們的懸燈高級多了?!?p> 柳樂生嘿嘿一笑,立馬又擺出之前許愿那副姿態(tài),用更大的聲音喊道,
“神啊,賜我美女別墅,賜我家財萬貫吧!”
這次柳樂生很自信,又不是在水里,總不能翻車了吧,然而…
咻。
一道尖銳的破空聲響起,眾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一團花火似得的亮光便直直撞在上升的孔明燈上,輕易就貫穿了紙糊的燈罩,隨后,一聲巨響。
一時間,煙花炫目。
蘭兒:“真好看?!?p> 徐生:“嗯。”
慕容筱筱微微點頭。
柳樂生:“喵?”
就在幾人嬉笑間,又有數(shù)聲尖銳之聲自身后響起,眾人轉(zhuǎn)身后才發(fā)現(xiàn),剛才那道煙花就是一道信號。數(shù)十道煙花自鎮(zhèn)內(nèi)升起,拖著各色的尾巴,而后一一炸開,一時間,空中像是開了萬千的梨花,整個夜空都被短暫的照亮。
“哎,明天還要干活呢,我先走了啊。”
小鎮(zhèn)的最北端,一個年輕男子睡眼惺忪,同眾人告別后打著哈欠欲要回家,然而走了沒多久,他又停了下來。
在前面沒多遠的屋檐下,竟然有一個紅色的身影蹲著,她把頭埋在腿間,雙肩聳動,像是在抽泣。
“姑娘,你在這干什么呢?”
他猶豫了很久才走上去,畢竟這時鎮(zhèn)上應(yīng)該都沉浸在節(jié)日的喜悅當(dāng)中,怎么會有人莫名蹲在角落里哭呢?
“我害怕…”
紅衣女子沒有起身,聲音里有些哽咽。
“你怕什么呢?”
年輕男子見她這樣,覺得有些莫名奇妙,若是尋常晚上也就罷了,可現(xiàn)在鎮(zhèn)上熱熱鬧鬧的,有什么好怕的?于是他道,
“你別哭了,現(xiàn)在鎮(zhèn)西邊的河那里還有很多人在放蓮燈,你可以去那里看看,實在不行的話回家也成,你家里人呢?”
“我家里人…”
年輕男子渾然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忽略了一件事,此時鎮(zhèn)上的人應(yīng)該是都出來了的,按理說一條街上總該有幾個人,但此刻,大街上冷冷清清,唯有天上還在放著的煙花在響動。
“嗯,你家里人呢?”
“我家里人…”
紅衣女子突然停止了聳動,慢慢站起了身,看著眼前這道身影,男子不禁吞了吞口水,心中也開始不可避免的遐想起來。
光看背影就是這樣美麗,那要是正面……
如他所愿,紅衣女子轉(zhuǎn)過了身,光看面容確實是美貌,但男子卻沒有覺得驚喜,反而有些驚悚。
對方的面龐沒有一絲血色,一張臉比死人還要白,上面還有著點點黑斑,這斑點男子見過很多次了。
這是死人身上才有的尸斑。
這紅衣女子,似乎并不是人。
仿佛是為了驗證他的猜想,紅衣女子突然笑了,一道血痕從眼眶中流出,滑過那張早已僵硬的臉,滴答落在了地上。
“東東東……東皇陛下,救命…救命?。 ?p> 看到這一幕后,男子渾身一軟,跌坐在地,他想跑,卻又使不出力氣,只能慢騰騰地在地上摩挲后退,而此時,那女子已經(jīng)到了他身前,帶著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紅唇輕啟,
露出的卻是一嘴尖牙。
“我家里人……”
“早就沒有了……”
……
“我和小姐先走了,你們呢?”
“大美人都離開了,我們兩個男的留下來就沒意思了?!?p> “戚,你這嘴里說的話是一句比一句不安分了,不過比起那張公子又要好很多,沒有那么多花花繞繞?!?p> “我柳某人從來是明人不做暗事?!?p> 一聽到夸贊,柳樂生便開心的甩起了頭發(fā)。
“所以你是一個光明正大的流氓?”
“……你們一個個為什么都這么優(yōu)秀,是補課了嗎?”
四人在街上并排走著,徐生不時看一眼身旁女子,這一路走來,他們兩人幾乎沒有說話,柳樂生繼續(xù)侃著他的奇言怪語,蘭兒也一句句的應(yīng)著。
相比另外兩人的沉默,他們則是嘰嘰喳喳,顯得很活躍,而在交談中,蘭兒的名字也是被柳樂生打探了出來。
藍蘭。
是個少見的姓氏。
幾人很快走到客棧,此時街上煙花早已放盡,販賣蓮燈的攤販也已經(jīng)收攤,鬼節(jié)即將過去。
“這次謝謝你們的蓮燈了,等我發(fā)達了,請你們玩更好的?!?p> 四人在客棧前分開,臨別時柳樂生拍著胸脯,說今晚他很滿意,等將來飛黃騰達之時一定會報答。
藍蘭聽后笑了一聲,卻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揮了揮手便同慕容筱筱進了客棧,一時間又只剩下徐生二人。
“你剛才說什么報答?這詞是這么用的嗎?”
眼見兩人上了樓,徐生忍不住開始吐槽,然而柳樂生一挺胸脯,氣勢十足道,
“你不覺得這樣說話比較好聽嗎?”
“哦?!?p> 徐生懶得理他,徑直進了客棧,柳樂生聳了聳肩,慢悠悠跟了上去。
樓道不長,木板踩起來難免有些響動,鬼節(jié)過去后,鎮(zhèn)上又恢復(fù)了尋常夜里的寂靜。徐生坐到床上,拿出那盞蓮燈反反復(fù)復(fù)地看,在燭火下,燈內(nèi)的三個字清晰可見,像是剛剛寫上去,放到面前,除了蠟燭的油膩氣味還有著一股淡淡墨香。
“白小如?!?p> 徐生將這三個字念了一遍,那種莫名的感覺在他心中徘徊,卻始終不能抓住。
過了好一會兒,徐生才明白過來,這是他在面對江雪兒時便有的熟悉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