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一縷陽光,傾灑在神州大地之上,普照萬物,當然,也照耀在薛宇昏睡的臉上。
感受到溫潤的陽光,薛宇囈語一聲,旋即緩緩睜開眼睛,竟發(fā)現(xiàn)映入眼簾的是一襲薄如蟬翼的帳幔,隨風輕搖,如若置身夢境一般。
側(cè)身,薛宇發(fā)現(xiàn)身下的床榻柔軟無比,即使那大內(nèi)皇宮精工巧匠縫制的綾羅綢緞鋪于身下,怕也是比之不及。
起身,撥開帳幔,一陣淡淡的香氣撲鼻而來,薛宇識得那是南海沉香木所獨有的香氣。
床榻邊朝前幾步便是木窗,透過此窗,街道景色一覽無余。
周圍的一切,無不在述說著這是一家頗具品味的客棧,而這樣的客棧,汴州內(nèi)獨有一家。
“我,我怎么會在云來客棧?”
薛宇輕揉雙眼,有些迷茫的呢喃著,卻不想,自己話音未落,客房的木門被緩緩推開,一位端著木盤、青春洋溢的少女映入眼簾。
“依依?”
揉著稀松睡眼,薛宇似乎對于少女的出現(xiàn)頗為意外。
少女輕笑一聲,跳步進入廂房,對薛宇的茫然輕喚充耳不聞,又亦或是早就習慣了薛宇這般斷片失憶的清晨,少女將托盤上的一碗白粥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看著薛宇,嚶嚶笑道:“薛大哥,餓了吧,來,嘗嘗我熬的杏花粥?!?p> 薛宇淺步二三,行至桌前,不假思索的端起白粥,拿著碗旁的白瓷湯匙,開始細細品著,他知道唐依依的廚藝,但是此刻美食好像只能滿足薛宇的味蕾,卻無法填補他心中的疑惑。
“我怎么會在這里?”薛宇問道。
“薛大哥,你忘啦,是你昨晚帶我來的呀?”唐依依乖巧的坐在一旁,踮著腳尖,嘻嘻的笑著。
“我?”薛宇驚呼一聲,似是有些難以置信。
“對啊,當時拉都拉不住你?!碧埔酪类街?,好似在埋怨著薛宇。
“老莫呢?”薛宇又問道。
“跑了?!碧埔酪阑氐馈?p> “跑了?”話語剛落,薛宇揉著自己的太陽穴,試著努力回想昨晚推杯換盞之間,他仿道說過要去見那位請他幫忙的朋友。
一位來自六扇門的朋友。
想及此處,薛宇恍然大悟,卻又有些無可奈何,呢喃道:“哎,就算是偷界的傳奇,但依然還是個小偷啊。”
茅塞頓開之后,薛宇似是重新喚起食客之心,品著開始變得滋味無窮的白粥,接著忽的想起什么,富有深意的看向一旁的唐依依,問道:“待會我要去見一位老朋友,你想去么?”
“那里好玩兒么?”薛宇這句話好似有著魔力一般,讓本來有些百無聊賴的唐依依頓時來了精神。
但薛宇卻立刻潑了冷水,搖了搖頭回道:“不好玩?!?p> “為什么不好玩?”
唐依依有些費解,因為在她看來,薛宇從來不去碰不好玩的事情,所以,江湖上才會有那么多有意思的故事伴隨著薛宇的名號傳遍武林。
“因為那里的‘死人’是天下最多的?!毖τ蠲忌乙惶簦室鈮旱吐曇?,似有些故弄玄虛。
唐依依畢竟是個黃花大閨女,雖然現(xiàn)在初涉江湖,但卻遠未領略過血雨腥風,更別說冷冰冰的尸體,旋即唐依依果不其然想要避開薛宇的話題,但卻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好奇,探頭探腦的小聲問道:“‘死人’最多?比城外的亂葬崗還要多?”
“有過之而無不及?!毖τ顚⑹种邪状赏肱e起,喝下最后一口粥,旋即嘖嘖稱奇,也不知是夸這碗粥,還是在回答唐依依的問題。
“嗯......那我還是去找找莫大哥吧。”唐依依終究是個姑娘,最后打了退堂鼓。
不過,就在唐依依的話音剛落,薛宇還想調(diào)侃她一番之時,門外悠悠傳來一道溫軟之音。
“請問薛先生在么?”
薛宇聞聲回首,只見半開門外,一女一襲紅衣颯颯,頎長身姿曼曼立于門外。腰間環(huán)佩、斜挎一把玄色繡春刀,一縷馬尾墨發(fā)在微風中輕揚。細細看去,此女肌膚皓白如雪,五官精致,腰背挺立,英姿颯颯,雖是習武之人卻頗有大家閨秀之風范。
識得來者的服飾,薛宇眉角一挑,暗嘆一聲好美,旋即緩緩起身,拱手以禮,言道:“在下薛宇,不知這位大人如何稱呼?”
“六扇門幽蘭,奉命恭迎薛先生?!贝伺囟Y,并無多余的動作,也無多余的表情。
聞言,薛宇眼角一挑,似乎有些始料未及,旋即他疑惑的看向此女,問道:“黃雀呢?”
“黃大人幾天前收到密報,外出辦案了?!庇奶m回答的十分平靜,似乎她早就知道薛宇會這么問,當然,她也如實回答,并未有所欺瞞。
“這個黃雀!”
薛宇展顏一笑,總算知道這位名叫幽蘭的女官差為何會登門拜訪,黃雀不愧為六扇門內(nèi)出類拔萃的捕頭,他知道薛宇的脾氣,更知道薛宇的嗜好,他這雇主若是不在,薛宇必然溜之大吉,但若讓這位薛榜眼久等,卻也有些失了六扇門的禮數(shù),如此,唯有美人相約,方才能讓薛宇不辭萬難,全力以赴。
片刻后。
看著這位時常針砭時弊,口中說著“天下吏人,素無常祿,唯以受賕為生?!钡难Υ髠b,毫不猶豫的與這位女官差揚長而去,唐依依無奈一笑,當真應了那句老話——英雄難過美人關。
但這位自稱幽蘭的女人確實很美,第一眼,就連唐依依都淪陷在幽蘭那種獨特的氣質(zhì)之中,那是一種女子少有的英氣,難怪薛宇會如癡如醉,沒有絲毫怨言,走時,甚至都沒有和唐依依道別。
撥弄著肩旁秀發(fā),唐依依在空蕩的廂房內(nèi)喃喃自語:“嗯......薛大哥去辦案,莫大哥又不知去向,無聊……真是無聊......”
嘟著小嘴,唐依依顯然有些不滿,她此次逃出唐門,為的就是見識那充滿神奇故事的江湖,卻不曾想,每次薛宇和莫無憂要么不知所蹤,要么去些風花雪月之所,全然無法讓她體會那心馳神往的江湖。
驀地,唐依依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人,原本百無聊賴的面龐霎時笑容滿面,轉(zhuǎn)眼間,薛宇的廂房掠過一陣輕風。
門未開,屋內(nèi)無人,窗微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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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時三刻。
云來客棧外。
街道兩旁,商賈繁忙,有的店家已掛起籠燈二三,而有的則是招呼伙計,樹起幾扇門板準備打烊,初春的夜幕總是來的快些,但無礙稍縱即逝的夕陽給眼前這片大梁都城增添幾分詩意。
行走在街道,薛宇和幽蘭的身前身后是一張張充滿世間百態(tài)的梁人臉龐,這些人十分忙碌,有忙著夜色之前清貨的攤販,有行色匆匆的旅人,有從私塾放學歸來的孩童,雖然這些梁人的身份各不相同,但卻意外的擁有同樣的動作——避讓。
準確的說,是給幽蘭讓道。
這些梁人皆是平頭百姓,自是不敢招惹官差,而且還是六扇門的官差,雖然幽蘭是女兒之身,但這些百姓卻不是傻子,因為他們知道一個淺顯易懂的道理——女人,有時候比男人更狠辣。
特別還是一位來自六扇門的女人。
所以這一路,薛宇走的十分輕松,這讓他有些不適應,若是莫無憂在此,定會笑罵薛宇是個“賤骨頭”,但可惜,莫無憂此行不會出現(xiàn)在薛宇身邊,因為他是個賊,而且是位不會傻到自投羅網(wǎng)的賊。
六扇門。
坐落在汴州西南。
整個府衙之外戒備森嚴,偶有三五成群的衙役巡邏四周,警惕觀察著街道兩側(cè),他們的身后乃是此處唯一的出入口——一座高約三丈,黑磚黑瓦黑墻面的建筑物。
此建筑三開間,門口放置一對怒目而視的六尺石獅,每間各安兩扇黑漆玄鐵門,上飾有一對猙獰輔獸,獸口含有一枚金漆銅環(huán),四周一共九枚碗大銅釘,總共有六扇。
六扇門之名,得此而來。
六扇門隸屬于刑部,匯聚大梁境內(nèi)的精兵強將,以緝拿朝廷要犯和江湖惡徒為己任,且為了獲取及時的情報,六扇門也免不了與各種江湖門派有著一些利益勾兌,長此以往,使得六扇門在朝廷和江湖中都有著舉足輕重的話語權,而江湖中有身份的人犯案只要不上動天庭,也都可以從輕發(fā)落,甚至不了了之。
當然,沒有絕對的實力,六扇門也絕無可能走到今時今日的地位,六扇門成立之初便在江湖上廣發(fā)英雄貼,收攬人才,精壯隊伍,而且還私設秘密基地,訓練新銳少年,作為日后六扇門的“鷹犬”。
而薛宇,因為其才能出眾,又在江湖上廣富盛名,同時又是朝廷榜眼出身,出入六扇門此等禁地,并不算什么難事,也正因為此等特殊的身份,名捕黃雀時常會尋薛宇來處理一些光怪陸離的奇案,薛宇也樂得相助,因為江湖上有趣的事兒,從來不會少了他的身影。
此間,薛宇正端坐在六扇門的大堂之內(nèi),品著算不上良品的茶水,掃視著面前來去匆匆的六扇門官差,有些官差識得薛宇,會報之以微笑,但絕無寒暄,因為他們的職責便是與時間賽跑,馬虎不得。
稍許,幽蘭帶著一陣香風緩步走來,懷中抱著一摞卷宗,總共有三。
薛宇接過這些還殘留著淡淡香氣的檔案,帶著一絲淺淺微笑,一邊翻看著其中文字,一邊低聲問道:“這次案件的第三位死者是誰?”
“半衣山莊的管家——劉大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