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年輕人離包子鋪越來越近,老板也顯得越來越緊張,直到二人站在老板面前,他才將一籠剛出爐的鮮肉包子遞給莊親王,而后轉身,不得不勉強扯出一個難看的笑臉,問道,“二位爺,你們這是準備做什么?”
“還能做什么,陳三,趕緊交錢?!逼渲幸粋€年輕人擺出兇神惡煞的表情,伸出右手,像討債般高聲逼問道,“三日前,你可是說的,今日支付,嘿嘿,我倒要看看,你今天還有什么花樣?”這個人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直笑得人心里發(fā)毛。
陳三哆哆嗦嗦的,從口袋里掏出一些碎銀子,擺在手掌里,“我,我就只有這么多了,懇請二位爺高抬貴手,再寬限我們數(shù)日,我,我一定交上這筆錢。”鐵骨錚錚的漢子,竟撲通一聲跪倒在這二人面前,期盼著他們能大人有大量。
然而,想象中總是美好的,現(xiàn)實里總是更殘酷的,另一個年輕人嘴里叼著根狗尾巴草,滿臉是肉,壞笑著,“聽說,陳家姑娘今年十三了,長得頗有幾分姿色,或者用她抵債,送來當小妾,興許我們老爺也是滿意的?!?p> “這,這怎么行?!标惾龜嗳痪芙^,但看著二人的臉色越來越鐵青,緊跟著便是磕頭,“二位爺,求求你們,再給我兩天時間,我一定湊夠錢,親自送到府上?!?p> “不行?!鼻罢呗冻龈觾春莸哪抗?,咬著牙,從牙縫里憋出一句話,絲毫不留情面,“今天,你必須把錢給交了,不如,我小虎跟他二狗,就直接去請陳家姑娘到府上坐一坐了?!蹦┝?,補充道,“要不然,帶走陳家媳婦,也是一件美事?!?p> “豈有此理!”正在吃包子的小白實在忍不住,騰地一下站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了二人各一個響亮的耳光,“你們還是不是人,什么陳家姑娘陳家媳婦的,你們到底想做什么?”小白這一出章,是用了十足的力氣,只見二人的臉上,立刻出現(xiàn)血紅的痕跡,嘴角,甚至掛著血滴。
小虎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愣了片刻,“喲,你又是誰,敢出手打我?信不信立馬廢了你?”被人莫名其妙扇了一個耳光,他實在是眼不下這口氣,立馬出拳準備還擊。但他那點三腳貓的功夫,只配嚇一嚇陳三。小白一躍而起,不想給陳三造成不必要的損失,遂一腳飛踢,將小虎直接撂倒在街邊。
小白用腳踩在他的身上,阻止他起身,惡狠狠地教訓道,“你是從哪里冒出來的癟三,敢跟我動手,信不信,我不止廢了你,還要了你的狗命?”
“小白,不可?!鼻f親王見情勢迅速惡化,不得不起身,打著圓場,“放了他,過來,繼續(xù)吃包子?!币婚_始,他并沒有攔著小白,是處于正義。但倘若小白要了對方的性命,惹上不必要的官司,那么在河西可就惹了大麻煩。
“你……你們……”眼見小虎在短時間內便受了重傷,二狗再也不敢硬橫,只上前,將跌倒在理的小虎扶起,指著莊親王與小白,道,“你們等著,我們這就回去,稟告老爺。”
“快去快去,別在這里丟人現(xiàn)眼?!毙“鬃卦鹊奈恢?,繼續(xù)吃著包子,連正眼也不看他們,做了一個揮手的動作。
待二人匆忙著離開后,陳三才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又是感激又是忐忑,“這次多謝你們,只是,倘若他們再來,我可怎么辦喲?!币幌氲蕉它c名索要他的閨女兒與媳婦兒,只要是個男人,心里都會憋著一股氣。而這股氣,便有可能造成最壞的結果。
“有我在,你別怕?!鼻f親王已吃完包子,正慢悠悠地喝著茶,大概,是時候亮出身份了。想到這里,莊親王下意識地摸了摸身上的御賜令。這是下下策,斷不能輕易亮出?!爸皇遣恢?,這二人嘴里的老爺,究竟是何方神圣?”
“還能有誰?!”一提到這個,陳三便是一肚子氣,作為男人,他有義務保護自己的家庭,但作為普通百姓,他卻沒有足夠強大的能力?!熬湍莻€該死的公孫大人,整個官市,這里就只有他一個老爺?!?p> “公孫大人?”莊親王傻了眼,追問道。
“是啊?!标惾龂@了一口氣,坐在他身邊,聊著心里憋了許久的壓力,“我們這里是官市,都是由刺史直接管理的,自從加稅后,這官市是越來越難做了。若不是簽了契約文書,我真想去東街擺個小攤,興許還能湊合著生活?!?p> “原來是這樣。”莊親王心里有了七八分數(shù),朝小白使了一個眼色。多年來的默契,使得小白心領神會,他接收到信息,替莊親王問道,“是什么契約文書?你可有帶在身上嗎?”
“就這個,你們看看吧?!倍司攘岁惾换?,陳三便認定二人是好人,便從懷里取出一張紙,遞給小白,“不怕你們笑話,都說簽了這契約,以后在這里生意能有個保證。誰成想,這契約卻是一份賣身契,每十日就得交一次稅。”陳三垂著頭,連聲嘆氣。
“這張契約,可否暫時交給我?”莊親王從小白手里接過契約,仔仔細細地瀏覽了一遍,對里面的內容深感驚訝:“每十日,交固定的份額。如若拖欠,將疊加?!边@,不就是變相的利滾利嗎?從什么時候開始,這河西官府竟敢公然執(zhí)行高利貸的政策?
“拿去吧,反正官府那還有一份?!标惾龜[擺手,示意他不需要。
“你放心,一會兒,等他們回來,我們一定替你討回公道。”一身正氣的小白,斷不能容忍這般污穢的事情?!叭羰撬麄兏覄幽愕钠迌?,我一定取了他們的性命。”
至此,莊親王心里對河西之地的現(xiàn)狀,已然有了八分了解:河西大旱前,這里已經(jīng)在執(zhí)行另一套稅收政策,且刺史公孫大人參與其中。大旱之后,官府與國舅們再次逼利,才使得民不聊生的情況進一步惡化。如今,這河西之地,已民憤四起,暗生動亂。只怕再遲一些,為了生存,為了吃飽一口飯,這河西之地便將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想到這里,莊親王不禁捏了一把冷汗。要知道,這河西之外,便是那群虎視眈眈的蠻族。倘若河西生變,后果不敢設想!
他正想著,一群穿著鎧甲,手持長矛的官兵正沖著包子鋪跑來。為首的,正是剛才那一臉痞樣的小虎與二狗,他們的身邊,還跟著一張猴子臉的矮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