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所有人都在慶祝小滿時,有一人,卻不在他們之中。接過御賜令的莊親王,已啟程西去河西。從京城到河西,至少也得十天半個月。于他而言,早一天出發(fā),便能早一天抵達(dá)。
更何況,這河西之地,是他母妃的出生地。按照民間傳統(tǒng),這片土地,有他一半的親人。想到此處,他心里更是添了三分著急。
莊親王并沒有按照慣例,組織車馬隨行,刻意強(qiáng)調(diào)特使的身份。相反,他輕車簡行,只帶著兩名武功高超的侍衛(wèi),偽裝成商人模樣,打出去河西之地做交易的理由。
臨行前,啟泰帝千叮嚀萬囑咐,凡事不得有任何隱瞞。莊親王心知肚明,如今這天下,看似國泰民安,實則暗藏污垢,尤其官官相護(hù)為甚。倘若大張旗鼓,打出莊親王的名義,恐怕只能得到被過濾無數(shù)次的賑災(zāi)信息。
啟泰帝看重河西之地是有緣由的,作為當(dāng)今天下最西邊的區(qū)域,此地乃是一處大后方。天下共有九個糧倉,而河西之地獨(dú)占其三。往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之時,家家有余糧,路不拾遺,夜不閉戶。而如今,三座糧倉已空,倘若賑災(zāi)不力,河西之地恐有變亂。
而再往西去,便是對中原之地虎視眈眈的蠻族。無論從哪個角度考慮,啟泰帝將重心放在河西,都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摹?p> 莊親王深知啟泰帝的心思,更加明白,此行一定不可辜負(fù)圣望。
這般想著,他再一次揮鞭,“駕”,加快了騎馬西行的步伐。
莊親王放棄人多而又熱鬧的官道,選擇走雜草叢生的民間小道。多年前,他的母妃還未去世,曾帶著他回過一次河西,印象里,曾給他指點過,“這條小道,雖然危險,但卻能縮短至少三分之一的行程。”
危險倒不怕,只是太陽落山后,這條小道讓莊親王意識到一個極其嚴(yán)重的問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他該上哪兒去落腳休息呢?
馬兒跑了一整天,需要休息。他翻身下馬,牽著馬兒,在這荒山野嶺里行走著。兩名侍衛(wèi)一前一后保護(hù)著他的安全,仔細(xì)勘查著腳下的每一寸土地。
“王爺,以小人之見,要不然,明天還是走官道吧,這黑燈瞎火的,萬一有什么意外……”走在前面的侍衛(wèi)停下腳步,轉(zhuǎn)身,向莊親王建議道。
“就是就是,小人也是這個意思。”跟著身后的侍衛(wèi)隨之附和道,“王爺,小人們倒沒什么,只是你這千金之軀……”
“小黑、小白,你們是信不過自己的能力,還是信不過我的考慮?”莊親王三分玩笑七分認(rèn)真,打消著二人的疑慮,“你們可曾想過,若是走官道,這一路的宴席得有多少嗎?”
那日,啟泰帝當(dāng)著朝臣們的面,宣布這一消息后,莊親王就預(yù)料到最可能出現(xiàn)的情況:各地官府衙門,早已備好酒菜,只等一個機(jī)會以期巴結(jié)討好這位京城王爺。
只可惜,莊親王是另類的。對于這些官場氣息,他一向不屑。
“但是,王爺,這月黑風(fēng)高的,我們上哪兒休息去?”身后的小白語氣里透露著些許無奈,“這休息不好,第二天又趕路,人也是受不了的?!?p> “等等?!鼻f親王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了一處異樣,“你們且看,那是什么?”他伸手,指了指前方不遠(yuǎn)處的亮光,“那里,像不像有人居住?”
經(jīng)莊親王這一提醒,小黑小白立刻將視線集中在亮光處,“嘿,還別說,可能是?!毙『诘恼Z氣里掩藏不住興奮,“看上去,是一戶人家?!?p> “對對對,我看著也像?!毙“赘c點頭,“我們要不要去那里借宿一晚?不求別的,有張床就成。再不濟(jì),鋪點茅草也能湊合?!?p> “我們?nèi)タ纯窗?。”只不過是猜測,就已經(jīng)讓二人如此興奮,莊親王也只得由著他們。這小黑小白,可不是一般人,乃是一對雙胞胎,是莊親王奶娘的侄子,自幼跟著他一起成長,名義上是侍衛(wèi),實則情同手足。
一炷香之后,三人三馬,才走到亮光的面前。果然,這是一處農(nóng)家小院,用柵欄將三間茅草屋圈在一起,而在柵欄入口處,拴著一條土狗。這土狗,一見有陌生人的氣息,變止不住的狂吠,似在叫喊:“來者何人?”
聽見犬吠聲,三匹馬受了驚,也跟著嘶鳴。小黑小白廢了好大力氣,才安撫好三匹馬的情緒。以至于,小黑不得不抱怨道,“嘿,這土狗,脾氣還挺大的?!?p> 聽見犬吠聲,一人推開門,從茅草屋內(nèi)走出。是一個中年男人,正打著赤膊,手里還端著一碗白米飯,而在他的身后,是一個穿著縫制著諸多布丁衣服的中年婦女,正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眼前的陌生人。
“你們是誰,從哪里來的?”男人趕緊把嘴里的米飯咽了下午,粗著嗓子,問道。
“這位兄弟,我們從京城而來,要去河西做筆生意。不巧,迷了路。你看,能否讓我們在這里休息一晚?”莊親王客客氣氣地說道,從腰間的荷包內(nèi)取出二兩白銀,“放心,我們不會白住的?!?p> 看在白銀的份上,男人立刻露出笑容,將飯碗遞給婦女,三步并作兩步,走到柵欄前。土狗聞到了主人熟悉的氣味,馬上止住了叫聲,乖乖地趴在地上,但看向陌生人的眼神,卻仍是充滿警惕性。
“好說好說,快進(jìn)來。”男人開了門,接過莊親王手中的白銀,這時,他才注意到,原來還有三匹馬?!爸皇沁@馬……”一時,他也犯了難。
“不打緊,我們拴在那邊的幾棵大樹處,就好?!鼻f親王指了指不遠(yuǎn)處的大樹,樹干得有兩個人合抱那么粗。小黑小白會意,便牽著馬兒走了過去?;貋砗?,跟在莊親王身后,進(jìn)了屋。
進(jìn)屋后,婦女已將雜亂無章的桌子收拾得七七八八?!拔覀冞@荒山野嶺的,十天半個月見不到生人。”男人一邊端出凳子,一邊吹了吹桌面上的灰塵,充滿歉意道,“我們就只有這草屋一間,你們可別嫌棄?!?p> 小白有輕微的潔癖,屋內(nèi)的灰塵讓他止不住地咳嗽,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忍不住抱怨道,“咳咳,兄弟,這屋內(nèi)是有多久沒有打掃了?!彼坏貌黄鹕?,打開門,呼吸了一口屋外新鮮的空氣。
婦女往燈芯里添了些許煤油,頓時,整間草屋又亮了幾分。莊親王這才注意到,屋內(nèi)不大,卻擺放著一張床、一個大木柜、一張桌子,甚至,還有一處灶臺??吹贸鰜恚饺绽?,只是這間草屋,就得保證他們的日常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