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湘雪帶著兩人匆匆往祈玉宮趕去，心道這可是找對人了。她這幾年也算將佩依的醫(yī)術學了個透徹，不要說這種小毛病，就算是其他陳年病痛，她也能給治好了。
轉念一想，她忽然想到一事，有些不解，問道：“你方才說，找不到母后？”
倪月華對玉嬈一向疼寵，為何會找不到？
“回公主的話，娘娘在宮中。”玉溪撞上她疑惑的眼光，無奈道：“但是時候太晚，皇后娘娘已經同皇上歇下了?！?p> “咳?！币慌缘纳职淄蝗豢攘艘宦?，耳際漫上一層粉。然而玉溪并未察覺這話有什么問題，看了她一眼，繼續(xù)道：“但是玲瓏姑姑攔著不讓我們進去。說是不能打擾。”
韓湘雪沒想到會問出這樣的事情，默了默。
她行步如風地在前面走著，被落在身后的芍白和玉溪時不時小跑著來追。
韶月皇宮在各國之中不算最大的，但也不小。祈玉宮傳說中本是韶月國一位圣女的殿宇，在皇宮西北，而韓湘雪所居的晨雪宮在東邊，相距實在算不上近。
韓湘雪用最快的速度走過去也用了兩三刻時間。由玉溪領著過了祈玉宮門，穿過庭院，走過曲折的游廊，才到了祈玉宮的正殿。
她穿過外間，撩起珠簾直接往里間去，匆忙在床邊坐下。抬眼一看，就見一身素白寢衣的玉嬈小臉朝外側躺在柔軟的錦褥里，淺胭脂色繡著月季花的綢緞被子直直蓋到了肩頭。
她整個人像只蝦子一樣蜷縮著，軟緞般的黑發(fā)散落在枕上，身后的被子里露出一角顏色花繡不同的布料。韓湘雪拽出來一看，原來是裝在棉錦袋子里的一只湯婆子。
旁邊一個穿著粉色宮裝的宮女撞見她的目光，上前解釋，聲音中含著幾分憂慮：“公主每次來月事都會這樣，不過這一次疼得分外厲害。奴婢想著她大概想要有個人陪，就找了公主來，希望您能陪陪她?！?p> “……”韓湘雪什么也沒說，微微掀開被子一角，將少女一只手腕拉了出來。她熟練地將手搭在玉嬈脈上，不一會兒，就將她的手重新放回了被子里，微微皺眉。
周圍的月娥、玉溪和碧璽等人凝神看著她一番動作，大氣都不敢喘?？此Y束了，卻也沒人敢問情況怎么樣。
因為韓湘雪的面色，看上去實在不太好。
一邊的芍白也沒見過她這冷若冰霜的樣子，一時間眾人噤若寒蟬，屋中一片仿佛落針可聞的寂靜。正當芍白接到無數(shù)個眼神，打算硬著頭皮問一問的時候，韓湘雪終于開口了。
“她的藥，平常都是誰負責煎的？”
除芍白以外，其余幾名宮女都看向了一個身著青色羅裙的小宮女。她有些慌亂，急忙跪了下來，怯生生道：“是，是奴婢?！?p> 韓湘雪看著她，沉吟片刻，沒有說話。
既然藥有問題，除了煎藥人，倒也有可能是方子的問題。
“你們應該有藥方吧，把藥方拿來我看看?！?p> 她忽然吩咐，一旁的月嬌連忙趕去將藥方拿了來。
韓湘雪仔細地將這藥方看了一遍。
的確沒什么問題，都是些溫補調養(yǎng)的藥材，用藥斟酌，方子溫和，可以看出醫(yī)者的細心謹慎。
既然不是藥方的問題，那就只能是煎藥人的問題了。
她將藥方遞給了月嬌，投向地上那名宮女的目光不自覺地帶了幾分涼意，如同冰霜般刺骨。她平時收斂起的威勢也展露出來，不經意間就將那小宮女壓得顫抖不安。
“說吧，你動了什么手腳？”
這小宮女約莫十三四歲年紀，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起來，身子瑟瑟發(fā)抖，看一眼就知道絕對有問題。
“說話！”一旁的月娥倒是有些急了：“是你干的就說話！你到底往公主的藥里下了什么東西？”
“我、我沒有……”碧羅抬起頭來，囁嚅著辯解了一句，卻在對上韓湘雪目光的時候慌亂地轉開了頭，不敢直視她的目光。
又是一陣長長的沉默。
跪在地上的碧羅咬死了不開口，房中彌漫著淡淡的安神香氣，身邊傳來玉嬈略顯沉重的呼吸聲。
良久，韓湘雪兀自笑了一聲。
她這一笑，引得幾個宮女不由看了過去，然而一瞥之下，卻都愣住了。
先前未曾見過的時候，就聽晨雪宮那邊的人說長公主容貌極盛，應是世間絕色。本以為是夸大其詞，再如何美貌，應也不比祈玉公主含苞待放的嬌妍之姿，或是倪皇后的傾城明艷。
昨日一見，卻都是已經嘆服那如同冰雪般昳麗的容顏，如同遺世獨立般纖塵不染，更引人注目的便是那談笑間聰慧靈透、淡泊從容的氣度風華。
她這一笑，便如同雨雪初霽、晴光映雪似的皎潔明凈。就在所有人尚未回神的時候，她帶著笑輕喚道：“凌一?！?p> 隱于梁柱之間的黑影旋身而下，黑衣拂過間，幾人還沒看清怎么回事，就見那個黑影單膝跪在了韓湘雪身前，簡潔淡漠地道：“屬下在?！?p> “起來吧?！表n湘雪扶了他一把，順手從他腰間抽出他的劍，對上他的目光，將劍遞到他手中，輕輕向碧羅一頷首：“劃花她的臉。”
眾人眼中一晃，凌一已接過那把劍，迅步踏到碧羅身前，一手掐著脖子將她提了起來。
周圍幾個宮女驚了一跳，不由微微后退。
碧羅聽清了她的話，被人抓起來，感受到冰涼的劍刃貼上臉邊，忍不住驚叫出聲，眼淚瞬間落了下來。
“我說，我說！公主饒了奴婢吧，我都說！”
韓湘雪等的就是她這句話，看了黑衣少年一眼。
凌一松了手，他望見韓湘雪的眼神，面無表情地任她跌落在地上，渾身打著哆嗦，狼狽地哭哭啼啼：“奴婢、奴婢私藏了玉公主藥材里的幾味藥……”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可有旁人指使？”月娥從方才的驚變中回過神來，見韓湘雪眉眼冷淡，還帶著幾分說不出的疲意，連忙出聲喝道。
“沒有……奴婢知錯！請長公主饒了奴婢吧，奴婢一定再也不敢了！……”
韓湘雪望著跪伏地上的碧羅，眸光微動。
藥中哪里是少了東西，可能還加了什么東西。只是碧羅這么說，她可以確定她一定有問題。
韓湘雪叫人找來了藥渣，察看過后，發(fā)現(xiàn)確實有幾味藥材份量不足，這樣看來，碧羅行事倒是謹慎小心，竟刻意掩蓋了下藥的真相。
但無論是動了什么手腳，她恐怕都無法保全自己，所以她到底在藥中下了什么呢？哪怕死后也要隱瞞。
韓湘雪心中沉思。
碧羅在月嬌等人的逼問下松了口，卻只說自己偷藥是為了換錢給父親治病。
見她不松口，韓湘雪也并未再追問，命人將她抓入刑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