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手是一直貫通的,從樓下到樓上,折過——平直——再折過。
沒有理睬奧黛金的話,羅余快速跑到扶手中間的位置,雙腿一曲,跳到平直的扶手面上,再猛然一跳,抓住斜向上的扶手木桿,攀爬倒翻到臺階上。上樓的口子被兩肉山堵住,他就只能用這法子。
魘使丁顯然沒料到羅余竟然用這種方法跳上樓梯。
微微一愣,肩部肌肉一抖,流星錘倏然甩出,卻被后面撲上的曼利蘇和肖旺汁用彎刀纏住鎖鏈,方向發(fā)生偏轉(zhuǎn),砸到下面扶手旁的地面上。
其余六人不再等候,各顯神通跳上樓梯,奧黛金還在原地慢悠悠地打開翠綠色的圣瓶,攤平自己宛如玩具的小彎刀,澆在刃上,絲毫不管前面兩位拼死攔住壯漢的族人。
對她而言,這就是游戲。
當然,她不能死,也不能讓任務失敗。
所以她握緊彎刀,信步往前踏去……
祭塔三層,大同小異,只能面積相較二層又小了點。
不出羅余所料,又有兩個青黑皮膚的魘使在恭候著他們。
“批量生產(chǎn)巨人?”羅余回望了眼自己僅剩的人馬,一臉憂愁,“照每層兩個的節(jié)奏,他這點人能不能順利殺到頂層還兩說?!?p> 此時除他和林蔓莎,還有葉曦外,僅有兩位當初一路跟在身旁的罪族八騎之二和兩名胡志輝麾下的老兵。
這兩人又該由誰去攔?
羅余猶自思忖,身后兩名罪族勇士踏出一步,聲調(diào)出奇的一致,“殿下,圣女,你們快上去吧,我們兄弟二人盡全力拖住他們,不會扯你們后腿的?!?p> 聲音有種視死如歸的壯烈,這場戰(zhàn)斗若是再輸,便幾乎是滅族了。
“這……”他本想問,“夠嗎?”
可沒來得及開口,一襲紅衣的林蔓莎就先行開口,“好,保重。”
羅余與那雙幽綠的眸子四目交接,她微微頷首,像是在說,“尊重他們的決心吧?!?p> “行!”
他心領(lǐng)神會,二話不說,飛身翻上樓梯,兩名好似黑泥澆筑的“塑像”正活過來,就被左右竄出的罪族壯士擋住。
祭塔四層,東面的窗欞大開,暖陽直射,能觀到一角飛檐,蜥蜴木雕盤踞其上,長長的信子沖藍天吞吐。
“這層就交給我們吧,殿下?!?p> 身著破爛甲胄的兩位老兵,語氣輕松自若,仿佛是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看著兩張飽經(jīng)風霜的褶臉,羅余突然想起,他連兩人的名字都未曾知道。
“兩位名諱?”
微怔,其中一人露出一口爛黃牙,舉著長矛,笑道:“廬州陳蒙皮?!?p> 另一人抱拳,受寵若驚,神情嚴肅,“虞城毛葫?!?p> “陳蒙皮,毛葫,我記下了,兩位切莫死斗,纏住即可,等樓下援軍,我先去了!”
“好!”
“恭送殿下。”
兩人提矛執(zhí)刀,悍不畏死地撲上前去。
雖然有羅余的一番委婉的告誡,但生死有命,此時不拼命,如何能攔住兩位健壯程度遠超他們的巨獸。
堅守命令,才是他們?yōu)楸叩幕緶蕜t。能做得到的話,死又何妨。
祭塔五層,此層面積僅剩三四百平。
上樓的一瞬間,羅余便看到居中的位置虛步站著一個背對著他們,曲臂握拳的人。
讓他頗為困惑的是,從背影望去,這人就是普通的人類,尋常人的耳朵,正常的身材。但頸部和手臂裸露在外的青黑色皮膚和一頭靛色的垢發(fā)告訴他,面前的人應該還是半獸人。
“想殺我哥,就從我的尸體上踏過去。”
第九位魘使“咔咔”轉(zhuǎn)頭,嘴唇微動,吐出清晰的字語,接著是精壯的軀體轉(zhuǎn)過。
羅余這才看到,他曲著手臂的雙拳竟提握著兩把十寸有余的長刀,刀鋒寒光灼灼,映到他的臉上。
這位半獸人確和他所見的其他角人大為不同。樓下八位鐵塔般的壯漢,額頭的角基本都被磨平了,而路上碰到的角人,或是半角,或是小半角,可他的角近乎完全成型,像是牛角般蜿蜒曲折。
另外,此人的談吐相當流利,只有口音有點奇怪。
雖然他的身材不如樓下碰到的魘使,但毫無疑問,這身精壯得幾乎沒有脂肪的肌肉下,隱藏著巨大的爆發(fā)力。不然,半獸人王也不會讓他一人獨守五樓。
“我哥?”羅余暗自腹誹,“半獸人王是他哥?”
“這回,總該輪到我了?!睆澝家惶?,葉曦興奮異常,仆步倒握兩把短劍,只待他開口發(fā)話,就倏然出擊。
“還是我來吧!”
衣角被窗戶漏進的風尖子吹動,林蔓莎古井不波的面紗微微蕩漾,她轉(zhuǎn)動著手腕,玉簫從袖子漏出,虎口勾住。
“這你也要和我搶?”葉曦氣極,怒目而視,恨不得撕下她的面紗來。
林蔓莎瞥了眼她左臂纏繞的白紗,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你有傷在身?!?p> “這點小傷能奈我如何?不要告訴我,你要用玉簫殺人?”
“我說能殺,信嗎?”
“信你有鬼,”葉曦轉(zhuǎn)而朝羅余看去,“死鬼,你說!派誰上?”
“蔓莎說得沒錯,你去幫樓下的人吧。如我所料未差,樓上應該就只有半獸人王一人,我去與他決戰(zhàn)……”
話音未落,樓下傳來凄厲的慘叫聲,羅余分辨出,是陳蒙皮的聲音。
片刻之后,“咚……咚……”樓梯口有異常沉重的腳步聲傳來,顯然是與陳蒙皮相抗的魘使,騰出手來,上樓欲攔住闖入者。
葉曦本想再說些什么,一看情勢危急,跺跺腳,只留下句話,“我去了,你們小心?!比吮阆г诹_余面前,徒留一道淡淡的白影。
“我相信你,玉簫能殺人?!?p> 擺擺手,羅余緩步往樓梯口走去。
第九魘使動了,風馳電掣,腿部肌肉爆炸,步頻極快,雙刀架成剪刀狀朝羅余的頭顱剪去,他說到便要做到,“上去?只有你的頭能上去!”
羅余沒有回頭,刀鋒至其腦后數(shù)寸時,翠綠的玉簫從兩柄寒刀相接點下鬼魅般地出現(xiàn),上頂,拆開……
呼!
抖開裳角,邁上臺階,他要一步步踏上頂層,去迎接屬于他的戰(zhàn)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