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斜，采藥已經(jīng)采了一天了，兩人的藥簍都差不多裝滿。
鐘離雨憶看起來有些悶悶不樂，老神醫(yī)看到了，不過沒有多在意，爬一天的山采藥，當然是會累的。
“師父，我餓?！?p> 鐘離雨憶停下來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咬唇瞪著老神醫(yī)還要往前走的背影。
老神醫(yī)回頭看她，只見她貝齒咬在下唇上，把粉嫩的唇咬成了鮮紅色。
“別咬了，要破皮了?！?p> 老神醫(yī)從布袋里掏出一個鍋巴給她。
鐘離雨憶看著他打開布袋的動作正想要嫌棄。
當看到那個圓滾滾的鍋巴時，她突然間淚水模糊了雙眼。
鍋巴里面有小蝦米和花生做的餡，小時候爺爺也曾經(jīng)給她做過這樣子的鍋巴，她到現(xiàn)在還是很懷念那個味道。
她初中之前是跟爺爺住的，比起分居中的父母，她跟爺爺更親近。
“你怎么了？”
“沒事，可能是沙子迷了眼?！?p> 鐘離雨憶的聲音有些哽咽，她低頭擦眼淚，想裝作沒事，可眼淚怎么擦都擦不干。
早該習慣沒有爺爺、自己一個人生活了，不是嗎？
為什么思念突然無法停止了？
老神醫(yī)有些無措，忙收起鍋巴說：“你不想吃的話我們回去，你用不著哭?。∥覜]欺負你吧？”
跟著他上山采藥不是她自己搶來的嗎？
回答他的是鐘離雨憶更加嘹亮的哭聲。
“你到底怎么了？”
老神醫(yī)猶豫著，手終于輕輕拍上她的背，柔聲安慰道：“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讓你餓肚子的，我?guī)慊厝コ院贸缘?，冰糖葫蘆好不好？”
據(jù)說有人安慰時，眼淚是更加止不住的。
鐘離雨憶終于知道這句話所言非虛了。
她曾經(jīng)是個很堅強的孩子，不輕易在人前哭，就算真的受了委屈，也只會自己躲起來偷偷地哭。
“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鐘離雨憶哭得更兇了，眼淚像是打開的水龍頭，哇啦啦的往下流。
老神醫(yī)輕拍著她的背，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問：“有嗎？這樣也算好嗎？我對其他人都是這樣的?！?p> 他只對一個人用心過，但也對那個人最殘忍。
鐘離雨憶的哭聲突然停住了，就像是關上水閥，水漬仍在，卻不再流水。
“你能滾遠點嗎？”
想哭的沖動全沒了。
夜風微涼，月亮爬上樹梢，滿天的星星依舊璀璨奪人眼。
鐘離雨憶躺在屋頂上，感受著靜謐的夜色，盯著天空發(fā)呆。
老神醫(yī)他們應該早就睡著了，可她還是無法習慣這么早入眠。
有電腦手機的時代，雖然有的孩子還是會被家長逼著九點鐘回房睡覺，但她是沒人管的孩子，爺爺走后，父母對她只是提供一個住所，有養(yǎng)育之恩，但從不管她，她每天都是玩游戲玩到十二點多才睡覺的。
盯著天上的星星看久了，感覺它們都動了起來，一閃一閃像一群懸浮著的螢火蟲。
螢火蟲總是這樣，停留在空中的某一點，看起來像是一動也不動，只是那熒光一閃一閃的。如果有人經(jīng)過，螢火中就會迅速滑向另一個地方，讓人碰不著。
鐘離雨憶感覺漫天的熒熒光點似乎離自己越來越近，她伸出手去，就像捉螢火蟲一樣，往下拍。
可那熒熒光點沒有動，沒有像螢火蟲那樣順著氣流滑走，她的手也無法夠得著那距離。
她心目中渴望的家庭溫暖，是不是也像星星那樣，永遠都是遙不可及的呢？
鐘離雨憶突然扭頭看向左邊，剛剛那一瞬間她感覺好像有人靠近，可扭頭什么都看不到。
“啊--”還沒有叫出口，她的嘴被人捂住了。
那個黑衣人速度極快，在她扭頭的時候就閃到了她右邊去。
郝燚夜捂住她的嘴，低聲說：“是我?！?p> 鐘離雨憶瞪大眼睛，月色下還是依稀可以分辨出黑衣男子那張平凡無奇的臉。
她點了點頭，示意他松手。
“你的傷怎么了？”
鐘離雨憶坐起來，和他并肩相隔一臂的距離坐好。
郝燚夜蹲坐著，靜靜望著遠方連綿不斷的山巒，聲音清冷：“無礙。”
鐘離雨憶將下巴枕在膝蓋上，悄悄看他。
他的臉上毫無表情，看不出什么異樣，身上的衣服整整齊齊，如果不是昨天她跟綠蘿還有草兒一起處理他身上的傷，她都會以為他沒有受傷。
“謝謝你昨天救了我，如果我有什么幫到你的地方，我一定會盡力的?！?p> 鐘離雨憶盡量壓低聲音說話。
她的房間在最后面，離她房間最近的是阿保，阿保那個小孩子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在睡夢中了。
好像總是把阿保當作小孩子也不對，他也比自己小三歲而已，如果阿保是小孩子的話，她自己也同樣是小孩子。鐘離雨憶有些糾結地想著。
郝燚夜還是剛剛的動作，一動也不動地盯著前方，沒有說話。
鐘離雨憶等了一會兒，感覺他應該是沒有聽到自己的話，便也不再多言，順著他的視線看向遠方黑夜籠罩下的山巒輪廓。
“我沒想救你?！?p> 鐘離雨憶愣了愣，轉頭看他。
“只是本能?！?p> “啥？”鐘離雨憶懵了?！澳悄憧隙ㄊ莻€好人，連受了重傷都可以為別人奮不顧身?！?p> “沒有，只是對你而已?！焙聽D夜轉頭看了她一眼，繼續(xù)看向前方的山巒。
鐘離雨憶無語，很想說，大哥，你能別這樣子說話嗎？我會誤會的。
“前方有什么嗎？”山巒那邊黑漆漆的，她真的什么也看不到，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你看不到？”郝燚夜有些意外。畢竟“鐘離雨憶”的人品是壞了些，但武藝是不差的。
這話聽著怎么像恐怖劇里的某個情景？
“呵呵……大哥哥，你別嚇我……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郝燚夜靜靜凝視了她一會兒，然后捉住她的手臂一扯，將她帶回地面。
“夜深了，回房休息吧?！?p> “哦?！辩婋x雨憶愣愣地點頭，轉身回房關上門，心里還是感覺有些發(fā)毛。
“不行啊，你不告訴我你看到什么了，我睡不著??！”
鐘離雨憶看著房里的黑暗，心里一陣害怕，忙拉開門走出去。
月下院子里靜悄悄的，早就沒有了郝燚夜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