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無間
一切都好像寫小說那樣巧合。
我和那位年輕人合力救下的,居然正是我要找的人。
我心下暗暗松了口氣,也嘆了口氣——歷史又再一次被“并線”了……
來之前,我心里很是有過一番掙扎。
主要是這件事情,做成的話肯定屬于改變歷史,就是不知道改變的幅度是否夠得著觸發(fā)“監(jiān)控者”而已。
不過想到祥子被我招來的時候,實際上歷史的走向已經(jīng)被改變。于是我暗下決定,要去做這件事。
現(xiàn)在看來,我來得很是時候,剛好在事情無法挽回之前?!羌虑?,是造成祥子最終“黑化”的推力。
“好啰,”年輕人呼了口氣說道,“救過來了?!?p> 在我們努力下,上吊的小福子終于緩了回來。
她茫然地睜開眼睛,將頭稍微轉(zhuǎn)轉(zhuǎn),看到了我們,嘴唇在動。
“你咋這樣看不開??!”先前那位女子帶著哭腔說道,“你不想想家里還有個老爹跟倆弟呢!”
似乎偏偏是這句話刺痛了小福子,她的眼淚刷地下來了。
“我弟……我弟他倆又跟我爹吸上了大煙……”她嘶啞著聲音說道。
嘶……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在我們那時的小孩子都知道,吸上了大煙,尤其是在這年代,最終意味著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萬一我把她交給祥子,對祥子來說是好事還壞事?
沒錯,我此行來的目的正是她。在除夕祥子似乎是酒后吐了真言,他心里唯一剩下的指望,就是眼前這個“小福子”。他也知道她已經(jīng)流落到“白房子”,但也一直沒敢過來找她。我現(xiàn)在想,他到底是因為沒有面目過來,還是真正對她背后的那個家有所顧忌?
救了一個人的命,就真是救了他/她嗎?
我忽然又想起了順喜,他的妻子春紅雖然也曾流落青樓,但現(xiàn)在看來比眼前的小福子要好得多,起碼身后沒什么牽掛吧……
“姑娘啊,”一直在一旁的那位年輕人忽然發(fā)話了,“大煙可以戒,但這命,沒了就是沒了啰!”
不知是不是說到了她的痛處,她忽然放聲大哭起來。
“好哇!總算找到你這個臭婆娘了!”
我一驚,抬頭看見門口站著個手叉腰的老婆子,身后跟著一條壯漢。這大冷天的壯漢居然沒穿外套,直哆嗦,手指著躺著的小福子口里“她……她……”不清不楚地不知道在說啥。
“趕緊把衣服給老娘扒了!”那老婆子叫罵道,“居然敢偷主顧的衣服!良心給狗吃了你!”
我聽明白了,是小福子把這男客的衣服穿了出來,然后一心尋死。
小福子下意識地一激靈,掙扎著把外套脫了,腳一軟跪倒在地上。
“看老娘打不死你!”那個婆子舉手作勢要打。
“行……行了……”居然是那漢子把婆子攔住了,上前撿起衣服穿上,說道,“沒……沒事……沒事了……這……這……大……大……大過年的……”
噢,看來這壯漢原來還不壞。
“運氣了你!”老婆子指著小福子罵道,轉(zhuǎn)眼對那壯漢賠笑道,“真對不住了,讓爺您受累了!”
壯漢也不打話,擺擺手轉(zhuǎn)身蹩出門去了。
“你個掃把星!”老婆子轉(zhuǎn)眼罵道,“咱要不是看你還有老爹早把你趕出去了!你居然還敢往主顧身上摸東西?趕緊給老娘滾蛋!……大過年的給老娘找晦氣!”
地上跪著的小福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抽泣,根本不敢回口。
“還有你!”老婆子指著這屋那女子叫道,“這個月的租你趕緊給老娘結(jié)清了!要不跟著這臭婆娘一起滾蛋!”
那女子一哆嗦,趕緊從身上摸出幾個銅板雙手奉上。
我認得,這錢似乎就是剛才年輕人救她的時候給她的。
那老婆子“啐”了一口,轉(zhuǎn)身也走了。
我心里暗暗松了口氣,幸好后面這兩位來得快退得也快,要不我都不知道如何收場好……
不過我立馬又頭痛起來,小福子肯定是不能繼續(xù)在這兒呆著了,而這屋里這女子好像也不能放任不管——明明見到裝作沒看見可不是我風格。
“嫂子,姑娘,”那年輕人又開口了,“事情過去了,總得繼續(xù)過下去么不是?”
小福子默然,那女子也咬著嘴唇不說話。
“這位少爺,”女子終于開口道,“您是個好人。但您幫不了咱們?!?p> 年輕人想了下,苦笑著搖搖頭喃喃自語道:“這世道到了不改不行了!”
“先解決眼下的事兒吧!”我說道。
他們似乎沒有想到一直一言不發(fā)的我會突然說話。
“這位大嫂,”我學著年輕人的話對那女子說道,“您先歇幾天……”
說完我掏出一個大洋塞在她手里。
她似乎嚇了一跳,好像是從來沒見過這么多錢,眼淚忽然唰地流下來,然后突然“撲通”一下跪在我面前。
我弄得好生不自在,忙要扶起她來。
“大爺,您是救了我一家上下的命了!”
她沒有起來反倒是磕了幾個頭,搞到我不知所措,最后是她自己站了起來,不停地抹眼淚。
“你叫小福子吧?”我走到小福子跟前明知故問道。
小福子咬著嘴唇點點頭。
這時候我才得空端詳她,發(fā)現(xiàn)她確實還是有幾份姿色。至于為什么弄到這步田地,我也是知道的——老舍先生后世寫了。
我嘆了口氣,說道:“你隨我來吧!有相識的人找你?!?p> 她下意識地一驚,似乎沒聽懂我這句話。
“你得隨我去把些事情了結(jié)了?!蔽抑缓煤斓卣f道。
“這位老爺不是壞人,”那女子起身,上前對小福子道,“你跟她去說不定能做房小的……”
聽到這話我頭痛不已……看來這年代,弱女子最高的夢想就是如此?
一輛大車停在外頭,車夫似乎剛睡醒,不停打著哈欠。
我叫小福子取上自己的物件,到車上等待。
“大嫂,”我轉(zhuǎn)頭悄悄對那女子說道,“如果有人問起,你就說小福子遇上了債主,被拉去‘還債’了?!?p> 那女子點點頭,眼神里似乎帶著點兒艷羨。
“待那邊的事情了了,咱就把她送家去。”我趕忙補充說道——我可不想給人什么幻想空間。
我信步走出這一排“白房子”,那年輕人也在我旁邊。
“感謝先生出手相助了!”我拱手道。
“哪里,”年輕人微笑道,“倒是兄臺出手比我闊氣多了?!?p> 我苦笑,忽然說道:“哪處相家,方便遞個門坎否?(是哪里的弟兄,請報個名號。)”
我觀察這位年輕人一舉手一投足頗有點俠氣,想他是不是也是“在幫”的,于是這樣問。
年輕人露出疑惑的神色問道:“啥?”
呃……猜錯了……
“沒……是我認錯人了……”我訕訕地搭口道,“感謝先生!”
“這世道,是要改。要不窮人家都沒活路了!”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語道。
“是罷……總得有個頭?!蔽译S口應(yīng)道。
“先生高姓大名?”年輕人忽然拱手問道。
這本來是我要做的事情……
“在下孫……算什么呢……在下郭子儀?!蔽以俅喂笆终f道。
本來想說“本名”的,想想還是說我的“化名”好了——反正這“化名”本來也是我“真名”來著。
年輕人微微一笑,說道:“在下姓楊,名……名叫‘任之’。后會有期!”
鐘樓番薯
這段劇情是按照老舍先生《駱駝祥子》里面的描述進行寫作。熟悉作品的朋友們也許會記得這里面的人物。至于另外一位隱藏人物……從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