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靈臺猛地放下酒杯,“陛下如此針對我兄弟三人,是何意思?!”
這是齊玄第一次看見自己的師兄生氣,平淡中的咄咄逼人像極了先生,齊玄望著集靈臺的側(cè)臉,忽然十分想念蒼先生,要是先生在的話,自己一定不會陷入這般境地。
“朕并非針對你們,只是就事論事。”
就事論事?集靈臺冷笑一聲,心中一片冰冷,這一切都是景帝的陰謀。
如果崔任卿不出聲,不付出慘痛的代價,那么如何能證明他和齊玄的聯(lián)盟是牢不可破的?如果崔任卿不出聲,那么就說明他看待家族重于天下,如此就能在齊玄和崔任卿之間造成一絲小小的裂縫。
不要小看這一絲裂縫,足以崩塌一切的情義。
崔任卿忽然大笑兩聲,正要站起身子,齊玄卻拉住了他,“任卿,可以了,師兄說的對,這天下,不值得?!?p> 崔任卿聞言搖頭,“也許陛下的天下不值得,但你我兄弟的天下難道不值得?未來……徹兒的天下,難道不值得?”
齊玄聽著崔任卿的輕聲言語,眼睛慢慢漸紅,目光中透露出些許的瘋狂。
掙開齊玄的手,崔任卿站起身子,胖胖的身體一點(diǎn)都不喜慶。
“陛下,”崔任卿躬身行禮,“我崔氏,愿用長安一切產(chǎn)業(yè),換取居延,陛下同意否?”
此言一出,就連景帝,都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任卿!三思啊!”集靈臺猛地站起來,這可不是一件小事,長安的所有產(chǎn)業(yè)。
“你說的可是真的?”
“我崔任卿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當(dāng)然,若是家族不能同意,任卿自愿放棄嫡長子之位。陛下以為如何?”
景帝咽了口唾沫,不論崔氏同不同意自己都賺了啊,若是崔氏同意放棄長安產(chǎn)業(yè),自己賺了,若是不同意,崔任卿放棄嫡長子之位,那么崔氏必然內(nèi)亂,年輕一輩定然爭個你死我活。
“好,朕同意了,五銖,一會兒去擬旨,任卿,朕等著你從崔氏歸來?!?p> 崔任卿笑笑,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向著殿外走去,忽而停住了腳步,轉(zhuǎn)身對上景帝的眼睛。
“陛下,我崔任卿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優(yōu)點(diǎn),但我有一個原則,我認(rèn)定的兄弟,我會永遠(yuǎn)陪他到最后,哪怕我付出我能付出的一切。您很聰明,可惜多年的隱忍讓您忘記了除了皇帝,您還是個男人?!?p> “如此卑鄙的手段,讓我不恥!”崔任卿正了正衣冠,“作為臣民,我感謝陛下為了天下安定做出的努力,但作為男人,我不服氣!”
“這是權(quán)術(shù)!”景帝臉色一黑,厲聲喝道。
“不,這只是陛下利用齊玄逼迫我的手段。陛下放心,我崔氏上下都是一腔熱血的好男兒,年輕一輩更是個個好漢,為了大漢,我們愿意付出青春和熱血。居延絕不會在崔氏手中破滅,除非這天下再無崔姓子弟!”
崔任卿一甩衣袖,大步而去,說了那么多慷慨激昂的話,但他的心里還滿是憋屈。他不怪齊玄,也不知道怪誰,怪景帝嗎?可是景帝說得沒有錯,只是這樣的手段對于他,對于齊玄,都有些殘忍了。
集靈臺的雙手放在腰間,站著沉默。
齊玄低著頭,跪坐在位置上一聲不吭。
姜長幽莫名覺得神清氣爽。
秦惜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怯生生的看著一旁的齊玄。
隔了好久,齊玄才開口,“陛下,這件事情,我會記一輩子?!?p> “你是個明事理的孩子?!?p> 齊玄嘲諷的一笑,低頭看著微微舉起的雙手,“先生一直害怕我變成一個壞人,但我想我不會,因為我不會用情義來做交換?!?p> 齊玄不知道說什么好,若崔任卿不將自己當(dāng)做兄弟,何必做如此承諾?
“陛下,我和師弟身體不適,就此告辭了?!?p> 集靈臺拱拱手,也沒有從前的禮貌,拉著齊玄和秦惜踏出了大殿。
大殿外的晚風(fēng)吹醒了齊玄的情緒,“師兄,我沒臉見小崔子了。”
“任卿不會介意的?!奔`臺揉著眉心,“這個皇宮,你應(yīng)該離的越遠(yuǎn)越好,先生卻把你送進(jìn)來,真不知道先生在想什么?!?p> “先生想讓我活下去?!饼R玄仰頭看著滿天繁星,活著很簡單的吧,怎么活,才是難事,“師兄,酒樓該開張了,長生天教也要出現(xiàn)在大漢了,我的力量太弱了?!?p> 齊玄握緊了拳頭,他從沒有如此渴望力量,剛才那一幕幕的讓他心中的無力感無限的放大。
集靈臺點(diǎn)頭,學(xué)著齊玄抬頭看著星空,記得師弟說天上的星星都是一塊塊凹凸不平的石頭,但他們會借著太陽的光芒散發(fā)自己的魅力。
長生天也一樣,它會借助大漢的力量,在這個世界大放異彩!
而大殿中的姜長幽心滿意足的告辭了,崔任卿的倒霉讓他非常的欣慰。
景帝看著姜長幽的背影消失在大殿門口,勾起了嘴角,轉(zhuǎn)過頭看著一旁跪坐的劉榮。
“太子,你覺得齊玄、崔任卿、集靈臺還有姜長幽四人如何?”
劉榮顯然沒有準(zhǔn)備,支吾了半天才磕磕巴巴的說道,“我覺得姜長幽此人心思縝密,額……齊玄兄也不錯……”
景帝臉色慢慢沉下來,終究是嘆了口氣,“齊玄、崔任卿、集靈臺這三人可用,姜長幽不可用?!?p> “以敵方吃虧而心生雀躍的人,成不了事。集靈臺方才的出言雖然冒犯,卻是點(diǎn)醒周圍人,以顯朕的卑鄙?!?p> “皇帝……”竇太后揚(yáng)起了眉毛。
“沒事的,都不是外人,太子也在是個說說實話的好機(jī)會?!本暗圯p咳一聲,“崔任卿毫不猶豫的開出這么大的價碼,說明他是個重情義的人,側(cè)面也說明了,如果崔任卿執(zhí)掌崔氏對大漢有利無弊。”
“唯一讓朕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齊玄,”景帝飲了一口清酒,“朕真的沒有想到,他還是個將家國放在第一位的人?!?p> “皇帝怎么看出來的?”竇太后有些疑惑,“他不說話,并不代表什么吧?!?p> 景帝搖頭,“若不是如此,齊玄何必不出言,他大可放任朕將居延交于姜氏。”
“父皇真的會將居延交給姜氏嗎?”
景帝笑笑,未必啊,他也沒有想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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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結(jié)束了好幾天了,齊玄卻一步再沒有踏入皇宮,林晚榮來了幾次齊府,都沒能見到齊玄的人影,也去了封地,封地上的人也說沒有見到人。
就連平陽和南宮都沒有能見到齊玄,甚至連集靈臺和崔任卿都沒有能見到。
長生天酒樓換上了新牌匾,大紅的綢布蓋在匾額上,門口兩座同樣蒙著紅布的巨大石獅子,抹上了金漆的大門,引得來往百姓紛紛駐足觀看。
“這酒樓修了好久了吧。”
“聽說是被某個爵爺買了下來……”
“什么爵爺啊,這么大手筆,那門上的金漆就不少錢吧?!?p> “哎哎,我聽我那個在衙門干活的表兄說,那匾額還是皇上賜的字呢!”
“真的???!”
“……”
本來這種事情議論個幾天也就過去了,正當(dāng)長安百姓要轉(zhuǎn)移目標(biāo)的時候,滿街張貼的告示,以及搭起的高臺再一次引爆了長安。
長生天酒樓三日后開張,全場八折,酒水免費(fèi),會員辦卡充多少送多少,僅限一個月。
當(dāng)然了,特別提醒,此‘酒’非彼‘酒’。
確實是非彼‘酒’啊,這個年代的人喝的米酒,甜甜的度數(shù)不高,但喝多了醉的非常厲害,齊玄干脆弄了個提純,就拿米酒提純。
提純出來的東西,反正齊玄是不敢喝的,讓傻大膽直三十喝了,據(jù)說不一會兒就不省人事了。
挺好,這樣做生意就不會虧了。
齊玄站在酒樓的高臺上,拄著欄桿向下看,身后傳來一陣?yán)坐Q之聲,聽聲就知道是體重超標(biāo)的崔任卿。
“小玄子,我選了幾個地方,你看行不行?!贝奕吻淠弥窈喿呱蟻?,攤在齊玄面前,“這幾個地方,是大漢最貧瘠的地方,大部分位于邊疆,少數(shù)位于內(nèi)陸,這些地方的人最符合你的要求?!?p> 齊玄仔細(xì)看了一下,點(diǎn)頭說道,“就這樣吧,我們首要目標(biāo)是讓他們脫貧致富,至于是否傳播長生天教,就再說吧?!?p> 崔任卿聞言擠了擠眼睛,“明白。”
齊玄翻了個白眼,繼續(xù)眺望樓下,“對了,酒樓開張那天我要宴請周亞夫,就在高臺吧,風(fēng)景不錯。”
崔任卿一愣,“我勸你還是不要了吧,周亞夫可是個大麻煩?!?p> “此行周將軍隨行,還是要麻煩人家的?!?p> “例行公事而已,你要是宴請怕就不僅僅是公事了。”崔任卿撓撓頭,“齊玄,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說過,上次宴會的事情我不會放在心上,陛下說得沒有錯,這就是權(quán)術(shù),輸了就是輸了。不過就是長安的產(chǎn)業(yè)而已,不是還有長生天酒樓嘛?!?p> 齊玄沉默了半晌,忽而搖頭,“任卿,這不是誰贏誰輸?shù)膯栴},而是我終于明白我想要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