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短訊（1）
“我不知道，”左林很認真地去想了一下，“我不知道如何去面對她，過去的我整個生命都投入了這個實驗……哦，是了，我才想起來這個所謂的實驗我都沒有起上一個名字……我不否認那時候?qū)λ泻酶?，我也明白風希就是她的等身復制，我……我不知道該怎么說，我其實也不太明白自己的情感?！?p> “你從來沒有認真的活過，不是嗎？”Happy回答道，“你對人生的記憶只剩下了實驗?；蛟S你曾經(jīng)已經(jīng)對她有了感覺，但卻被你自己抑制下去了，你下意識地認為你應該把全身心都投入實驗，你用機會難得安慰自己，其實你說到底是在逃避，你害怕親密關系！”
“你應該不是從意大利才開始認識我的吧，就算資料查得再詳細，這些話也不會是一個未曾共同經(jīng)歷過的人會說出來的。你到底是誰？”
左林忽然說道，雖然平靜，但話語卻直白有力，顯然不曾再和十年前的青澀少年一般。他必須承認Happy說得很對，甚至害怕親密關系這一點，他自己都沒有真正意識到，他以為自己只是單純的不愿接受愛罷了。
面對左林拋回來的這個問題，Happy的的確確被噎住了，而讓她感到驚訝的不是左林的成長，而是她發(fā)現(xiàn)左林對親密關系的懼怕比她想象的更嚴重――他這個將話題扭轉(zhuǎn)的做法看起來很高明，是一個很有效的博弈手段，但說到底他不也還是在逃避關于原問題的討論？
“我是你的一個老朋友。”Happy嘆了一口氣，“你不用問我是誰，你不會猜到的?！?p> “說實話，我其實挺感激你的，沒有你提供算法、大數(shù)據(jù)和模擬實驗環(huán)境，或許再給我十年，這個實驗也不可能有答案。人類追逐了這么久，哪能說做出來就做出來？”
說完，左林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其實從實驗成功后他只是高興了一小段時間，更多時候的情緒是有些悵然。隨著實驗的每進一步，他都認識到自己原來是有多無知，曾經(jīng)他以為的一寸距離，其實是難以跨越的天塹。
“我跟你坦白吧，在那棟別墅里的日子其實我每天都過得提心吊膽的，我知道紙不會包得住火，所以我想要抓緊每一刻……現(xiàn)在想來，最快樂的時光還是在太素城，真是個令人懷念的名字。”
“你長大了。”
“或許是吧，長大，真的是一個模糊的詞……”
忽然，左林覺得脖頸間有一股涼意，用手摸了摸發(fā)現(xiàn)濕潤了，他抬起頭，白細絨落在他的右臉化開，它們在空中胡亂地飛舞，猶如在隨意游蕩進行著熱運動的分子。有一些飛過來纏在左林的頭發(fā)上，有的鋪在地上有如細碎的白葉，風輕柔地吹，左林也沒有覺得很冷，低下頭繼續(xù)慢悠悠地走。
BJ落下了十二月以來的第一場雪，細細飛舞的白絨之間，演繹著冬天特該有的詩意。
左林突然有些后悔剛才為什么不阻止林櫻買裙子，就因為她說“趁著冬天買夏天的衣服可選程度才大”，但無論她里面加了幾層，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或許都會覺得很冷吧？可為什么買了就一定要穿著呢？
左林不知道，Happy也不知何時離開了，耳機中飄蕩著她專門選給他聽的歌，這是日本一位女歌手演唱的《あなたは（你我）》。這首歌主要說的就是女孩早上起來發(fā)現(xiàn)生活中一切關于男友的痕跡都不見了，她不停地找，卻也只是枉然。
乍一看這只是一個算不上奇幻的凄美故事，說得直接一點就是女主有一天突然被渣男拋棄了。可作詞的是日本著名的哲學家若松智，本著東方人對含蓄的特殊喜愛，很多人都想要挖掘出其中特殊的意義。
歌詞的最后一句很是應景――“東京街上下起了雪，我的記憶再沒了你”。
左林半夜從迷糊中醒來，摸索著看了一眼，三點半，他不知道為什么手機這種時候會狂響，打開一看卻是一條信息，發(fā)件人是李秋潼。
左林不想看，丟到一旁，接著手機就繼續(xù)想起來，他知道手機短訊發(fā)來是不會持續(xù)響這么久的，絕對是Happy從中作梗，想讓他立馬看這條短訊。
左林用被子和枕頭的組合去捂著頭，但這奇特的鈴聲卻有著莫名的穿透力，直擊他的耳蝸。最后，左林無奈地松手，枕頭自然地重新舒展而開，他就這樣直挺挺地平躺，兩眼看著天花板，一動不動，似乎跟Happy直接耗上了。
“你總改要看的?！盚appy停下了鈴聲，說道。
“你干涉得太多了?！弊罅衷捳Z間有些煩躁，也有些冷漠。
Happy的情緒波動了一下，但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她繼續(xù)說道：“這女孩過得不好。”
“那又關我什么事呢？我已經(jīng)和她沒有關系了，不是嗎？”
“你很清楚的，”Happy一字一句地說道，“你知道她給你號碼是為了讓你聯(lián)系她，然后她會給你道歉，會做什么事情彌補你。但你最清楚的是她做這些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能讓自己好受一點。你不是冷血的人，但你接受不了這種自私，是嗎？”
左林沉默，Happy知道自己說對了，也說到點子上了。
“左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做事也有自己的原因。你是知道這一點的，所以你其實心里并沒有特別怪她，或者恨她，不是嗎？”
“這我倒是要感謝戒子膜，它反而幫我很好地控制了這個情緒，”左林冷笑道，“它讓我明白了責怪會帶來怨恨，而怨恨毫無作用?！?p> “可你現(xiàn)在還是在怨恨?！?p> “沒錯。”
“為什么？”
“我不需要她的道歉?！?p> “你明白，但你走不出這個情緒，你還是在怨恨，你不希望她好受。戒子膜不是幫你理解并放下了，它是轉(zhuǎn)移了你的注意力，讓你暫時忘卻了，你當時和她偶然相遇你的表現(xiàn)是很冷靜的，那是因為你心中的情緒還沒有被構起?！?p> “可你說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我只是不希望你被這負面情緒所掌控，你最不懂得的，就是放下。你的身體累積了很多東西，你卻始終在心理上暗示自己其實沒有這么多，你也不會想起，你就覺得沒什么。但是，當你真正被觸碰到某些地方的時候，你的傷口會隱隱作痛。”
左林沉默。
“傷口是需要治愈的，而不是丟在一旁不管不顧，它是不會自己好的。你從睡夢中清醒了吧？清醒了就看一眼短訊！”Happy語氣愈發(fā)嚴厲，最后的話甚至近乎命令式的，她清楚左林在清楚明白情況的時候是吃硬不吃軟的――說白了就是欠罵。
左林拖拖拉拉地拿過手機，出乎意料的沒有他想象中道歉的長篇大論，只有一個兩秒的語音。
“給你帶來的痛苦，我很抱歉?！?p> 沒有什么了？
只是一句簡單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