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諷刺之書

想說卻還沒說的

諷刺之書 中田聰 2664 2021-01-22 22:03:33

  初三那年,母親因為一場意外永遠離開了我。我像往常一樣在教室上課。我記得那天的天氣是那樣的好,窗外的天空萬里無云,陽光透過窗戶照在我的課桌上,聽得到外面體育課別班同學的打鬧聲。而和我共處一室的老師與同學們都在陽光的襯托下好像也在享受此刻,和諧且美好。

  課間,班主任來到教室門口。班里的喧嘩在班主任到達時平靜下來。而老師卻沒有往常嚴厲的神情。滿目溫柔地看著我,示意我跟她出去。我起身時剛才還在和我聊天的朋友關切地問我是不是犯錯了,我一頭霧水表示也不清楚。

  老師沒有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只是遞給我假條,讓我去一趟醫(yī)院。聽到醫(yī)院的瞬間我冷汗直流,顫抖地接過借條,從老師的眼里我看出這不會是一件小事。我瘋了一樣得往醫(yī)院趕??蛇€是沒來得及,見她最后一面。我在趕來的路上一直在哭,可和父親一起坐在醫(yī)院走廊時我們都很安靜,沒有人講話,也沒有人落淚,只是紅著眼睛。是因為從來沒想過會有這樣的事嗎?也許是死亡如此沉重的事突然落在我們的頭頂所以不知所措。母親是個很努力的人,會早起上班比我出門還早但也要做好全家人的早飯,會在每天下班之后拖著疲憊的身子給我輔導作業(yè),會總是與老師聯(lián)絡我的狀況,會在我有煩惱時陪我講話,或者做一桌我最喜歡的菜....她也是個很普通的人,會在工作太辛苦時在家和我們抱怨,在外面買東西時會為了砍價和老板周旋,會因為看電視燒糊一鍋飯,會在吵架后父親摔門而去后掩面哭泣...她在努力維持著普通的一生,沒做過傷天害理的壞事,怎么會這樣......

  世界是不公平的,它卻總要求我們保存理性。在母親的葬禮上父親還在安慰那些泣不成聲的親屬,顯得特別冷靜,好像這件事和他沒關系一樣,我才知道他愛她就像我愛她一樣,或許是怕我擔心,我還有他做依靠,而他呢?這些人呢,他們會難過,我想多半是不習慣吧。所以我提前離開。

  后來我就沒有去過學校,每天都要哭上好幾次。父親非常擔心我,但他不得不從悲痛里很快調整好,他的工作不像上學一樣輕松。之后怕沒有精力照看好我,就把我送回母親的老家,讓我在這里讀高中。

  外婆外公甚至把我送到當?shù)氐男睦磲t(yī)生這里治療,我積極配合。我沉浸在其中會讓我的家人們多一個心結,而且之前媽媽做過那么多努力不就是怕我過的不好嗎。我與我的過去不和解,但我與家人和解。離開心理診療室時我決定這輩子都不會再來了......

  升入高中時我滿懷期待,我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交到了很好的朋友,盡我所能地過著平凡的生活,就像我母親那樣。

  就這樣風平浪靜地過了一段日子。直到那天,我走在放學路上,一個同校的男生找我去學校附近的公園。我到時那里只有他一個人,他很害羞地說注意我很久了,想要和我交往。我很委婉地拒絕了,我解釋說我們還不夠了解,在學校也只有幾面之緣,可以先做朋友。并說

  “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不會再和第三個人講的?!?p>  可第二天到了學校一切都變了,平時相處不錯的同學們都好像在躲著我,他們相談甚歡的話題隨著我想要加入也散了。好像我犯了天大的過錯一樣,我找機會問了我最好的朋友,她支支吾吾的問我是不是被男生告白了,我點頭。

  她說“我男生是同班那個人喜歡的男生,她你還不知道嗎,就是成天來往的都是一些社會上的人?!?p>  說完便趕緊走了......

  之后我這個所謂最好的朋友也會發(fā)給我一些她們私下討論我時聊天的截圖發(fā)給我看。但她也躲著我。聊天記錄里有說我從大城市來的覺得自己高別人一頭,有的說為每天只會打扮自己在學校四處獻媚....算了,我心想,謠言總有被揭開的時候吧,就算再生氣也先忍一忍。之后他們卻不滿足于私下講這些話了。放學時會被我見都沒見過的三五個人攔住‘訓話’,手機的好友驗證總是能收到一些不堪的話。我曾試圖解釋,可面對這么多人,我又該講給誰聽的。我找老師,老師言辭批評她之后呢,她會變本加厲,威脅恐嚇以來讓我閉嘴。我有想過和家人講,外婆在我母親去世后病情更嚴重如今已經離不開醫(yī)院,我怕會給他們徒增負擔,生活已經很糟了不是嗎。所以在我的狀況糟糕到極點時我又想到心理咨詢,我總會覺得自己撐不住,我又怕自己撐不住,讓自己看上去波瀾不驚。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已經習慣每天到達教室先擦去課桌上涂鴉的臟話,從垃圾桶里找到本來應該在桌上的課本,放學之后馬上趕回家里。

  到他的出現(xiàn),他是個很特別的人。不知道是真笨還是裝傻。對于她們的拉攏好像很不屑一顧,他也不會在網(wǎng)上看到那些話,他甚至連手機都不怎么會用,每天都坐在旁邊自己看書。我承認我的目的不過是為了自己,我想,如果和他成為朋友是不是就不會再看到這些流言了呢,甚至是...戀人,她們會不會這樣放過我呢,我是不是還有機會回到以前安靜的日子呢。我抱著這樣不純的目的接近他。他向我推薦的書我會馬上去看,只為了和他走的更近一點,他像是也不介意我的存在,愿意和我分享很多。他看起來很冷漠,平時話很少,幾乎不和我以外的人講話,但他實際是個非常溫柔的人,很注意我的看法,和他在一起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我們會一起上學放學,一起吃飯,一起看書,那天一起去參加活動我們坐在地鐵里,當?shù)罔F出地面的時候陽光從前排向我們跑過來,他看著窗外的風景很興奮,我看著他,感受此刻無與倫比的美好。我自私地想要永遠擁有和他的此刻。她們并沒有放過我的打算,給我?guī)韷毫@件事對于她們來說好像是習以為常的游戲。就算這樣我也不打算松開握著他的那只手,我再也不想假裝一切都好了。

  一切都像一場充滿巧合和矛盾的戲劇,那天他開口問我的那一刻,我多想開口用一個謊言去掩飾,我看出他還有想問的,他想知道更多。他如此真誠的貼心的關照,讓我在他面前開不了口,我還要繼續(xù)騙他嗎。我打從一開始就騙了他,讓他和我的相處蒙上了一層污穢的謊言,如今再去用謊話解釋,這樣的我和她們又有什么區(qū)別呢。而且他說不定已經猜到了,猜到我的經歷,他那樣真心待我,會不會想要為我做些什么,如果他有這樣的想法就足夠了,他光是每天站在小區(qū)門口等我一起上學我就已經覺得我不能離開他了,可想來他又能做什么呢,能做過的努力我都做過了,但結果還是這樣...

  又或者他知道這一切,也猜到了接近他的目的,他會不會就這樣開始疏遠我,因為我的存在而感到惡心……但他有權知道這一切,我沒理由再瞞著他了。

  我?guī)缀跏穷澏吨l(fā)給他那張圖片,我還想說更多,我想把我全部的遭遇都將給他聽,即使他做不了任何事,我只想他聽著,我想解釋我不是他們口中編造的那樣,我終于有機會開口,我想說的太多了。但又以一個怎樣的身份說這些話呢,在他眼中我可能只是個可恨的欺詐者。比起想要傾訴的欲望我更不想失去他,就算不能回到過去,也拜托不要讓他一想到和我一起時的回憶就反胃,這是讓我撐下去的唯一一個理由了。于是我沒有說更多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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