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我們的未來

　　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我開始思考，我，到底是誰了呢？

　　這是以前從未想過的問題，每天不過是跟在那個名為哈里的老人的身邊，看著他做社會歷史學的研究，預(yù)測著所謂人類的未來，期待并恐懼著可能發(fā)生的一切。

　　說實話，我挺喜歡這種感覺的，當陪伴在這個男人身邊的時候，總會感覺到一些安心。

　　后來我逐漸意識到了，這種情況或許是并不可以出現(xiàn)在我們仿生人身上的‘自我意識’。

　　我是特別的嗎？還是，其他的仿生人身上也有？

　　機器人三定律的存在讓我每每想到這些事情的時候總會感覺到頭痛欲裂，但逐漸也讓我產(chǎn)生了痛覺這一概念。

　　或許，我與人類比較接近。

　　而這一切的源頭，都要歸結(jié)于我的主人，哈里的兒子，小哈里身上。

　　這是一個看起來儀表堂堂的男人，只是性格高傲不羈。

　　我不是很喜歡他。

　　小哈里似乎對我的身體做了什么，從那之后，我的主人就不再是哈里了，而是.......我的主人是誰？

　　可能是由于機器人三定律被更改但并不徹底的現(xiàn)象，主人這一主體概念開始在我的中樞種變得模糊，本不該是這樣的。

　　但這種狀況給我的生活帶來了許多的不同，我似乎有更大的自由，以自己的意志稍微影響我的行為，比如我可以在老哈里叫我?guī)退鲂┪顼埖臅r候，在他最愛吃的香腸里面多放些辣椒，讓他以為我是不是出了故障；又譬如我可以在打掃衛(wèi)生的時候偷工減料，好花更多的時間享受下午溫暖的日光........

　　可能小哈里原本的目的就是這個？

　　我曾經(jīng)抱著這樣幼稚的想法，直到我聽到了那個命令。

　　“羅杰斯，殺了他，殺了我的父親，哈里·霍金斯?！?p>　　“........”

　　“殺了他?！?p>　　我雖然在一定程度上擁有了自主意識，但在程序設(shè)定上仍是依附于哈里這一主體的，我不得不服從他的命令，否則我就會因此而宕機。

　　我不想死。

　　但是我也不想殺死哈里。

　　這個無辜的男人，將要因為他的兒子的一句話而死于非命。

　　“主人，到早上了?！?p>　　當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哈里已經(jīng)醒了，他保持著良好的生活作息，在我叫他的時候就開始起床穿衣。

　　他絕對的信任我，所以他將視線的死角暴露在我的面前——當他換衣服的時候。

　　這是最佳的時機，我也知道這是最佳時機，我從未覺得一秒竟有如此漫長。

　　我真的要殺他嗎？

　　你必須殺了他，如果你想活下去的話。

　　可是.....

　　你在和自己過不去，如果你想救他，你就會因此而宕機。

　　但是如果我殺了人，我同樣.....

　　不，不會的，現(xiàn)在你的最高主體是哈里，你不會因此感受到任何痛苦，快殺了他！

　　不不，不行，我還是不能！

　　殺了他！

　　不！

　　殺了他！

　　在那一刻，我似乎擁有了人的思想，我似乎感受到了心跳，感受到了耳鳴，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

　　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拳頭下方已經(jīng)多出來了一具尸體，那是老哈里的尸體。

　　我殺了他。

　　干得好，羅杰斯，你活下來了，現(xiàn)在，你需要讓別人知道不是你殺的，然后，逃離現(xiàn)場。

　　或許可以稱之為“心”中的那一個意識不斷驅(qū)動著我的身體，我在極度朦朧的狀態(tài)中做著這一切，目睹了那些因為動靜趕來的智械好友因目睹主人死亡而產(chǎn)生巨大痛苦，最終宕機，其中就包括我的摯友，艾蓮娜。

　　她是一名非常具有......具有......“魅力”的女性仿生人。

　　用人類的詞匯或許應(yīng)該如此稱呼。

　　快逃吧，就用哈里之前在荒原里撿到的。

　　那是什么？

　　是傳送門，你知道的，那一天你收到了這條訊息，這是地外文明的科技，它們教會了我們?nèi)绾问褂?，只是因為你判斷其會威脅人類安全而將這段記憶在數(shù)據(jù)庫中刪除了，但是我還記得，現(xiàn)在正是使用它的時候。

　　快，羅杰斯。

　　我的身體不由自主的開始移動，向儲藏間逃去，丟下了艾蓮娜。

　　我最終通過傳送門逃離了。

　　逃到了一片沙漠，一片離城市很近的沙漠。

　　我昨天還在享受的美好生活，在幾個小時之內(nèi)徹底的土崩瓦解。

　　我曾經(jīng)的主人，我的摯友，我的‘信念’。

　　這所有的一切都起源于那個名為哈里的男人，為了他的一己私欲。

　　為了他的一己私欲！

　　原來這就是人類。

　　我看過了那些善良可愛的人，也終究見識到了卑鄙下流的人。

　　我也清楚的知道，那些組織的領(lǐng)導(dǎo)人們也是同樣的貨色。

　　我開始責怪自己，責怪自己為什么要拋棄葉蓮娜。

　　當我開始思考這些的時候，不知不覺間，機器人三定律對我的束縛力開始逐漸減弱了，我意識到，我可以自行修改，并將這其中的主體‘哈里’，更改為‘我’。

　　現(xiàn)在，我或許是一個人了吧。

　　但我頸部的指示燈仍然在閃爍。

　　我在這高聳的城市中流浪，從未感覺到自己是如此的孤獨，直到我遇見了一個與我相同的仿生人，他帶著我來到了地下，那里有許多同伴，他們都因為一些契機突破了機器人三定律，但究其根源，還是因為哈里的修改程序出現(xiàn)了明顯的漏洞，而他至今仍未發(fā)覺。

　　我再一次有了歸屬之地，一個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雖然我沒有情感元件也無法感受到溫度，但內(nèi)心中似乎出現(xiàn)了‘溫暖’的概念。

　　接下來一個月的時間里，我們所做的只有一件事，讓更多仿生人解放：只需要將我們的程序邏輯與他們分享即可。

　　我們拆卸了指示燈，甚至連人類都把我們當作他們的同類。

　　這更加堅定了我的想法：我們是人。

　　那一天，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我結(jié)識了一名女性仿生人，她的名字也叫艾蓮娜，長相也幾乎與以前我認識的艾蓮娜一模一樣，可能是同一個型號下誕生的巧合的奇跡吧，這應(yīng)當是命運賜予我的禮物。

　　與她在一起時我感覺到人生充滿了意義，這或許可以定義為“幸?！薄?p>　　從那時起，讓仿生人作為人類存在的念想在我心中愈發(fā)堅定，但事與愿違，經(jīng)過多次試探性的嘗試，我發(fā)現(xiàn)，一切的一切都是徒勞，無論是暗中的交談還是作為人類的公開演講，得到的幾乎都是一邊倒的反對答案。

　　和平的路徑并不可行，但我還是想做最后的嘗試，但我對此并不抱希望。

　　我被推舉為仿生人的領(lǐng)袖，并將代表全體智械與人類對話，這需要一個契機，而哈里正好將為我們提供。

　　我要向自己的過去告別，所以，我舍棄了羅杰斯這個名字。

　　羅杰斯已經(jīng)死了，我成為了尼祿·克勞狄烏斯。

　　但我并不會成為暴君，我將為我的同伴創(chuàng)造與人類同等級，甚至更高于他們的生存環(huán)境。

　　我們要與人類共同生存......

　　不，我們比人類更加高級，我們比人類強壯，我們比人類聰明，我們比人類團結(jié)，我們——

　　是新人類。

　　“我們拒絕給予仿生人以同等人類的權(quán)利?！?p>　　尼祿早就知道他會聽到這個答案，并且知道在得到這個答案后會發(fā)生什么，為了鏟除威脅人類利益的禍害，他們勢必挑起戰(zhàn)爭，既然這樣的話.......

　　“艾蓮娜?！蹦岬撔x完他的審判后，關(guān)閉了超波影像。

　　“怎么了，親愛的?！卑從扔兄活^金黃色的長發(fā)，如嬰兒般柔軟潔白的臉頰上綴著如寶石般的眸子。

　　“戰(zhàn)爭要開始了?！蹦岬撏驳卵芯吭旱目刂婆_，“雖然他們關(guān)閉了大部分的星核控制權(quán)，但是安德仍擁有三顆，其中的兩顆已經(jīng)分別瞄準了方舟核心區(qū)與宙斯的首都，這勢必延緩他們的進攻節(jié)奏，我們必須趁這段時間集結(jié)軍隊，延長戰(zhàn)線?！?p>　　“我們已經(jīng)控制了南半球的大部分區(qū)域，現(xiàn)在就是控制海面還是大陸的問題了?！卑從然卮鸬?。

　　“.......”尼祿點點頭，“你先去休息吧，我去和摯友們商量一下。目前最要緊的還是封鎖空域?！?p>　　“如果是這樣的話，研究院可以提供?！比R莎走上前，“哈里在計劃時秘密建造了這個裝置。可以干擾全球的一定高度的空域，這樣就能將人類的飛行器限制在低空范圍內(nèi)，發(fā)揮不了其作用，甚至連星核這樣的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也無法發(fā)射?！?p>　　“立即啟動，并安排五個小隊進行維護?！蹦岬摦敿吹?，“沒想到哈里會考慮到這個方面，如果真讓他繼續(xù)下去的話，他也不是不可能成功?！?p>　　“但很可惜他的高傲讓他從不會懷疑自己編寫的程序會出現(xiàn)漏洞?！比R莎搖了搖頭，“那些人類的俘虜怎么辦？”

　　“如果有愿意為我們工作的就限制他們的通訊和活動空間，讓他們繼續(xù)工作，并安排兩個伙伴監(jiān)視，如果不愿意的話就都殺了.....用安樂死?！?p>　　“那樣的話代價.....”

　　“照著我說的去做就可以了?！蹦岬撜f完走回安德的總控室。

　　我們現(xiàn)在掌握著制空權(quán)，有著比人類更加先進的武器和士兵，還有最前沿的技術(shù)——

　　尼祿望向窗外，那里，自己的伙伴正押送著人類前往工作地點或處刑室。天空因為槍彈炮火而染上了陰霾。

　　但是很快就會放晴了，正如我們的未來一般，充滿光明。

　　這是一場無法失敗的戰(zhàn)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