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同州城外小道。陸媗見向天昊離開知府衙門后一直一言不發(fā),料定他在為自己隱瞞傷勢在生氣。心下也是苦澀,她開口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天昊...”
只聽“吁”的一聲,黃驃原本前行的腳步停了下來。
短暫的沉默后,向天昊終于開口:“若今日我沒有發(fā)現(xiàn),你還打算瞞我多久?”不悲不怒,卻是這般的陌生。
陸媗環(huán)在他腰間的雙手不由得愈發(fā)攥緊了,她一直想找個合適的時機再告訴他,但上天真愛作弄人,偏偏在最壞的時候讓他知道了,一時竟不知如何解釋。
“還是說,你并不打算告訴我,要像上次一樣,又拋下我...”向天昊笑了,是那般苦澀。
“不是的!”聽出他話中的痛楚,陸媗急忙打斷道。
“那是什么?”
陸媗平了平心緒,抬頭直視向天昊的眸子,認真說道:“上次之后,我已決心再不瞞你任何事。但那天晚上我聽到你的話,”她的眼簾落了下來,“我不知道怎么跟你開口,一直想找個合適的時候再告訴你,卻沒想到,是在那種情況下...”說到后面愈發(fā)哽咽。
向天昊擁著她,枉他一世肆意瀟灑,卻真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不禁嘆了口氣。待陸媗平靜下來,他問道:“幼時的心疾師父應(yīng)是治好了,為何會復(fù)發(fā)?”
“上次醒來之后,身子一直有些虛弱,加上一時急火攻心...”陸媗已明白不用再說下去,她見到向天昊的眉頭漸漸皺起,當年的治病的情景,想必他還歷歷在目。但如今師父已逝,普天之下,又有誰還能有那般出神入化的內(nèi)功和醫(yī)術(shù)為她續(xù)命。
望著她清麗而瘦削的臉龐,一雙似水眸子卻愁光涌動。向天昊暗自懊惱前幾日便應(yīng)發(fā)現(xiàn)她的不適,她的嗜睡、她的倦怠、她去買藥說的話,自己竟遲鈍至此。
他的憤懣之氣驚了身下坐騎,黃驃不安分地小跑了起來。
向天昊單手一拉馬頭,另一手摟著陸媗,轉(zhuǎn)而向另一方向而去。
察覺到這條路并非通往天羅宮的方向,陸媗開口問道:“天昊,我們要去哪?”
“找?guī)熓?,他?yīng)該會有辦法?!毕蛱礻凰剖窃诨卮鹚脑?,卻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陸媗沒有應(yīng)聲,把自己緊緊埋進他的胸膛。跟隨師父學醫(yī)數(shù)年,見慣了大小病癥,雖不至于束手無策,但自己病的厲害程度,這次就算是師叔,也不知有么有法子。她輕輕顫抖起來,之前未跟天昊明說時,她還能假裝著像個沒事人似的。但到此時,靠在天昊懷里,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內(nèi)心是那么恐懼,恐懼著離開這最溫暖的胸膛。
背上有一只大手在溫柔地撫著她的后背,讓她顫栗的內(nèi)心漸漸安穩(wěn)下來?!皨l兒別怕,有我在,我不會讓你有事?!毕蛱礻晃橇宋撬念~頭,堅定而不容置疑。
“百鬼師叔行蹤一直飄忽,我們?nèi)ツ恼也藕茫俊秉S驃在林中飛馳,夏日的熱浪在這里似是遇上屏障一般,無法侵襲。竹林的清涼之意讓她漸漸拋去了些許煩躁,開口問道。
“他嗜藥成癡,有奇珍良藥的所在必有他的蹤跡,一個一個找,定能找到他!駕!”催促身下的黃驃加快速度,向天昊繼續(xù)說道:“而離同州最近的藥山應(yīng)是...”
“邙山!”陸媗脫口而出。
“沒錯,我們先去邙山?!?p> 層層疊疊的竹林,只留下深深的馬蹄印跡,朝西南一路而去。
邙山的奇特之處,相傳有上古神獸狻猊的守候,一般采藥人都不敢深入山中,免遭不測。也因此,山中珍奇藥材無人采摘,日漸繁茂,品相俱佳。陸媗曾經(jīng)聽師父提過,狻猊神獸好坐不易動,但力量無窮。多年前師父曾打敗于它,取得一株上品的絡(luò)靈瑤草,但也是兩敗俱傷。擔憂地望了一眼天昊,陸媗心想:此次邙山之行,還是不要遇到才好。
還未進入邙山腹地,便聽得如雷鳴般的野獸吼叫,震徹山谷。黃驃聽聞此聲,竟停在一處山口,無論如何不愿繼續(xù)前行。
向天昊將陸媗抱下馬,將黃驃系好于一處樹旁,兩人朝山林深處而去。
遠遠見到山中劍氣四散,忽地狻猊從林中躍出,追逐一玄衣身影。前爪朝右側(cè)猛地一撲,直拍得石壁碎裂,山林動蕩。
而玄衣身影毫無懼意,繞開狻猊猛烈的攻擊,飛身至它背上,抽出背部玄鐵劍,直刺狻猊頸部。
無奈長鬣剛硬,竟連玄鐵劍也無法傷它分毫。狻猊已發(fā)覺那人在其背部,瞬間怒吼,身上皮毛均變通紅,如一根根烙鐵。
玄衣身影發(fā)現(xiàn)狻猊的變化,以玄鐵劍格擋,急忙飛身下來,腳下卻仍是被燙傷。
“天昊,那個人是季玄?!毙律碛帮w身下來的一瞬,陸媗瞧見他的正面,忙對向天昊說道。
向天昊點頭,也飛身上前托住季玄后背,穩(wěn)穩(wěn)落在地上。
“宮主!”季玄沒想到向天昊不僅沒死,還會在此地出現(xiàn),一時竟有些怔忪。天羅宮已天翻地覆,季玄想說什么,卻不知從何說起。
“先解決了眼前的麻煩再敘舊吧?!毕蛱礻恢斏鞯囟⒅缩獠蕉鴣淼拟♀ィ届o地開口。
季玄才從恍惚間瞬間恢復(fù)清明,與向天昊并肩直面這個龐然大物。
“如今它渾身如巖漿般滾燙,且刀劍不入,”季玄開口,不愧是上古神獸,是自己大意了,它竟然還會變身成這種怪物。
向天昊沒有言語,掃視了一遍狻猊的全身,確實均被通紅覆蓋,包括眼瞼。思慮間卻聽到媗兒的聲音:
“天昊,引狻猊張口,只有劍氣刺入口腹中,才能傷它!”
“原來如此,”向天昊在心中念道,給季玄使了個眼色。季玄會意,故意飛身至狻猊口邊,左右發(fā)出掌風激怒于它。待其憤怒張嘴,向天昊抓住機會,幾乎是同時,泠然劍氣直入狻猊口中。
只聽一聲悲鳴哀嚎,狻猊朝另一側(cè)山林深處逃去。季玄還欲再追,向天昊一把按住了他,“本性不惡,就讓它去吧。”
季玄點頭,取下人參放入懷中。